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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走水
 “梆梆梆!”的梆子声划破紫城寂静的夜空。

 “不好啦!不好啦!清宁宫走水啦!”

 “来人啊!救火啊!”朱祐樘好梦正酣,忽然听到外头一片嘈杂,不悦地叫道:“余嘉。”

 “皇上。”余嘉面地走了进来。

 “外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回皇上,清宁宫走水了。”余嘉心里直打哆嗦,清宁宫,那可是太皇太后的寝宫呀。

 果然,皇帝只怔愣了一下,立即利索的翻身下穿衣“赶紧去探,皇祖母是否无恙?”一边扣扣子一边唤醒张语:“阿语,快起来,皇祖母那边走水了,我们赶紧过去。”

 张语被叫醒,不敢怠慢,立马爬了起来。

 穿好衣服,朱祐樘嫌车撵慢,拉上张语,一路疾走过去,看见火光步子更是加快成了小跑。清宁宫上空烟云腾腾,天地间一片火红的透亮。火光冲舞,整个宫殿已经成了漫漫火海。

 还没走到。先行一步打探消息地余嘉折返回来。

 朱祐樘面色铁青。双手握拳。“到底怎么样?”

 “皇上放宽心。太皇太后无恙。只略略入一点烟。受了惊吓。现下已经移入仁寿宫中。”

 张语吁出一口气。幸好老太太没事。

 “我们过去仁寿宫吧。”

 “好。”

 张语伸手过去,把他扣拧的扣子解开重新扣过。方才就看到只是顾不上。

 朱祐樘向来重视仪表整洁,今儿是真慌了。抓住张语的手:“幸好没事。”

 老太太在云姑姑服侍下喝着参汤,看他们两急急走了进来,都是一头的汗“快坐下,哀家无事。”

 朱祐樘这才抹了一把汗“吓死孙儿了。”在头坐下。

 张语问云姑姑“太医来了吗?”

 云姑姑正要答话,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太医院指夜班的穆太医来了。”

 “宣他进来。”

 穆修晨进来要行礼,朱祐樘让出头的位置“免礼,快替皇祖母看看有无什么不妥。”站到张语身侧。

 云姑姑赶紧让人端了两个锦墩过来。

 老太太深宫浮沉多年,方才是吓着了,眼下倒是平静了下来。至少是让人从表面看不出她的惊慌了。

 穆修晨紧赶慢赶落在了帝后的后头,心下有几分惊偟,当下打叠起精神给老太太切脉。

 最后开了安神凝气的药方,并一瓶药丸。张语从云姑姑手里拿过药瓶,服侍老太太吃了一颗药丸,然后躺下。

 “好了,哀家要睡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朱祐樘靠坐在头,握住她在被外的手:”不,孙儿给皇祖母守夜。”视线转向张语“我自然也在这里”张语忙说。

 入夜,张语见朱祐樘困倦,却也不敢劝他去睡,只在一旁陪着。

 第二天早上,朱祐樘遣了当值的太监萧诚去宣旨:清宁宫昨夜大火,皇帝忧心太皇太后,夙夜未寐,今免朝。这是朱祐樘登基以来首次免朝,群臣遵旨退下。清宁宫深夜无故失火一事顿时成了朝野上下议论的焦点。

 皇帝命人彻查失火的原因。

 余嘉觑着四下无人之时在张语耳边轻语:“娘娘,司天监的人明将上奏说是由于李广撺掇着要在万岁山上建造毓秀亭,犯了岁忌,所以才会有清宁宫的祸变。”这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嗯。”“原清宁宫中的老人奴才也打点妥当了,到时候自然有人在太皇太后面前提这事。”这事,当然少不了煽风点火的人。由老太太身边的人去做自然最合适不过。

 “嗯,知道了。余嘉,你确实是个人才。”

 “谢娘娘夸奖。”

 经查,清宁宫系无故失火,司天监顺理成章的抛出了‘犯岁忌引发祸变’的结论,群臣要么出声指责李广,要么就静观其变不表态。

 老太太果然非常生气,说:“今天是李广如何如何,明天也是李广如何如何,天天在闹李广,果然闹出祸事来了。李广不死,后患恐怕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这句话传到李广的耳中,李广不觉战栗异常,心想这下得罪了太皇太后,还有何幸?皇后那边又指靠不上,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死在自己手里。于是悄悄地回到家中,喝了毒酒,睡在上死了。

 他这么一死,皇帝倒有几分心痛。皇帝认为李广道术高强,说不定这次是故意尸解仙去(道教认为道士得道后可遗弃**而仙去,只假托一物如衣、杖、剑等遗世而升天),李广家里一定藏有符篆异书。于是派人到李广家搜寻秘籍。

 张语咂舌:还信啊?

 结果下头人还真的呈上来一本奇书,是李广的手抄本。朱祐樘看了半天,却坠入五里云雾之中。里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官员的名字,并在名下注明某月某,某某送来黄米若干,白米若干。尽管里面有些官员的名字倒是熟悉,但对黄米、白米却是不知头脑。于是,他叫来余嘉问道:“李广一家有多少人?能吃多少米?怎么有如此之多?”

 余嘉犹豫了一下“奴才听说黄米白米都是暗语。黄米就是黄金,白米就是白银。”

 因为被李广骗了这么久,皇帝大怒,立即手谕刑部,要他们按上面的名字和数量,严肃查处,不许漏网。

 那些行贿李广的大臣,一听事情败,平很少发怒的皇帝,龙颜大怒,都吓得坐卧不安。备了厚礼,四处打点。

 奏折像雪花一样飞向文华殿,有弹劾李广的,有撇清自己的。在龙案上堆得跟座小山似的,还有一部分堆到地上,十分壮观。面对查到的结果,朱祐樘有些震惊,还有几分羞惭。

 张语被余嘉找去的时候,看到文华殿里堆了奏折,而皇帝却不知所踪。便捡起脚边最近的一本奏折翻看。

 原来,仗着皇帝的宠信,亲信的扶持,李广在宫中竟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各地争相向李广送贿赂请托授官,许多官吏也请托传升,府上一时间门庭若市。

 李广还在京畿附近侵占田地,连朝廷的盐利也控制起来,刮取的银两过亿。他在京城选了一块宝地,修建了一幢宏大壮丽的第府,开挖渠道,将玉泉山的泉水引来,围绕宅子一圈,宛如皇宫的护城河

 张语问余嘉:“皇帝呢?”

 “在内廷的书室。”余嘉蹲下来收拾明显是被皇帝推到地上的一堆奏折。

 “去那里干嘛?”张语愕然。

 “哦,那是孝穆皇太后刚入宫那会呆的地方。”

 张语想起来了,纪妃当年入宫便是被分配在内廷书室看管图书,被去看书的成化帝看上并且临幸,然后有了朱祐樘小朋友。

 “奴才给娘娘带路。”

 “嗯,好。”

 张语跟着余嘉走到内廷书室,门口站着侍卫林虎。看到张语,他也赶忙行礼“娘娘,皇上进去好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说着担心的看着里面。

 张语推开门,探头进去,里面乌漆抹黑的,别说灯了,连窗户都全部关得严严实实的。

 “祐樘,你在哪里?”张语摸黑走进去,唤了几声没人应。

 “唉哟!”不晓得撞到什么,张语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人理会。张语索站在原地呻起来。

 过了一会儿,听到刷拉一声,一扇窗户透出点光来。张语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朱祐樘。答应一声你会死啊?

 张语走过去,挨着他坐下。龇牙咧嘴的刚才撞疼的膝盖。

 “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母后当年工作过的地方。”

 朱祐樘横她一眼,睁眼说瞎话。

 “你到底怎么啦?有什么事情要躲到这里来跟母后说。我就那么失败,连听你讲几句心里话都不行。”说起来,张语不是不呕的。

 “不想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

 听朱祐樘冷哼一声,张语瘪嘴,这有什么?非得要打落牙齿和血才叫男人?

 “那些奴才,我不过想一个人呆会,就把你找来。”

 “那就不管他们,咱们给自己放一回假。”

 朱祐樘叹口气“唉,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我一心想修仙,给李广钻了空子,想着他有修仙之法,诸多优纵,想不到酿成这样的结果。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

 张语抓抓头发还是说:“臣妾宫里那个水晶烛台还有些别的,是李广送的。李广费心打探我喜欢什么,收罗了以张家的名义送来,防不胜防啊。我若不是全然信你,还真不敢讲出来。说不得就要做了别人的庇护伞。”

 张语等了一会“祐樘,你的中兴梦想,难道就要这样停滞?朝中好些大臣也没有和李广为伍,这两年一直在劝诫你的。你的腹心、贤臣都还在等着你重新振作呢。”

 “嗯,我知道。”

 “来,我们出去吧,省得余嘉一会儿吓得把老太太也搬来。”

 李广事件告一段落,余嘉发现他的差使又好当起来,叫起也没那么大心理压力了。朝中众人也很欣慰皇帝终于被唤醒,将李广举荐的人全部换掉,又回复到从前那个勤政的弘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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