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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枝头已十分。

 他并不喜欢这个季节,总觉得,这个季节太妖娆,弥漫的意,化为丛丛簇簇的花海,毫无节制地盛绽在目光所及的每一处,沉淀在空气中的芳靡香气,是那样地恣意沁人,彷佛这样的春光永远挥霍不尽似的。

 微微仰起脸庞,懒身侧卧在青鲜草上的怀炽,双眸停伫在花丛外熙攘往来的人群上。

 王公、显贵、朝臣‘眷…这些面孔在他看来,无论男女,皆是人刺眼的一派;远处锦衣玉服的男人们,个个容光焕发,正喧闹地交谈着或是开怀畅饮酒绿汾;系金泥带、头簪云钿凤花的妇女们,不是爱娇地掩袖细声浅笑,就是在衣着打扮上比富比贵地竞,或是媚眼在人群中轻轻波迭,惑着极易在这季节浮动的心。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怀炽浅浅的低,并再为自己斟上一盅酒。

 踩在葱绿草皮上的细碎脚步声,在他开口了后便止停在他的身畔,他仰首看去,已寻找他多时的侍臣冷天海就静立在侧。

 “太子不在,今年的赏宴可就冷清了许多。”怀炽懒洋洋地坐起身,目光远眺花丛外的各红男绿女,颇怀念往年这时热闹非凡的情景。

 “今年来的,大部分都是西内的人,东内的人骤减不少。”冷天海淡淡说出他的观察心得。

 他轻晃盅中美酒“西内想扩权的动作太明显了。”西内的人也真是的,都不稍加掩藏一下目的。

 自从太子弃位后,整个朝野就变了个模样。

 以往为三内之首的东内太极宫,在失去太子卧桑后,势力便明显地锐减,再也不能只手遮天全盘掌控朝野,而西内大明宫与南内兴庆宫也纷纷在此时乘虚而入,想在圣上明立下一任继位储君之前站稳阵脚。在这段太子储位空悬的期间,西内已推出由刺王铁勒出任太子的提案,南内也在一番决断之后,齐心将滕王舒河拱至台面上,而东内,则是收了翼王律滔来接替卧桑的空缺继续领导东内。

 八位皇子中,目前就属这三王在太子卡位战中稍占上风,其余皇子们,不是明哲保身地避而远之,就是在看清了局势后,各为且一主地分效三王旗下。

 而他,则决定在野心和望都极为压抑深沉的舒河身上下注。

 躲在花丛里看人看了老半天的怀炽,在柔柔的东风拂上他的面庞时,在他的眉宇之间,写了无奈和不耐。

 在这春光浪漫的时分,他理当待在他的雅王府里研究该如何设计政敌,或是谋略着下一步该如何与东内手,而不是在这人声杂杳、又浪费他时间的赏宴里,与那班人等消磨时间和虚与委蛇。

 但今年由于太子弃位的缘故,导致年年都由太子玉宴的赏宴无人主宴,而其它的皇子,又不约而同地,分别提出借口推掉了这场虚乌赏花酒宴〉为分据地盘暗中调整朝势的鸿门宴,结果主宴的这个烫手山芋,在圣上的一声令下,便莫名其妙地落到了他的头上,令他不想出门来看小人都不行。

 他在嘴边轻哼“真是一群友爱小弟的皇兄。”那些哥哥也都太滑头了,只会仗着他是老幺,就待他来参加这种令人厌烦的场合。

 “王爷。”冷天海淡看着他优闲坐在草皮上的姿势,等了许久后,发现他似乎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嗯?”被光晒得全身暖融融的怀炽,连声音都显得佣懒。

 “你不过去席上主宴吗?”今宴的主人不是他吗?结果他不但没去脸,反而把一票王公大臣给扔在一边,还避人避得远远的,独自躲在这里品酒晒太阳。

 怀炽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一手指着远方人群中招人注目的年轻国舅。

 “有独孤冉在那出风头就够了,我可不想过去坏了他的兴致。”他是很有成人之美的。

 冷天海忍不住想提醒他“但圣上指名由你主宴,这般任西内国舅越俎代庖…”

 “无妨,由他去。”他大方地让贤,巴不得独孤冉继续挑大梁。“独孤冉爱怎么做表面功夫那是他的事,只要他别犯到我就成了,今我没那个心情去和他假虚伪。”现在他的主要目标是东内,脑子所想的也是该怎么逐步去破坏东内扎实的人脉结构,他可没空去招惹西内的那票人,只要他能替舒河扳倒东内,到时他再来料理西内的这群小人也不迟。

 “好吧。”冷天海叹了口气“我去代你看着独孤冉。”主子懒得理这种事是没关系,可是他得眼观四处、耳听八方的代主子做好所有的监视工作。

 怀炽抬手朝他挥了挥,在打发他后山口地上站起伸了个懒,闭目深深进漫天馥郁得分不清的花香味。

 聆听着远处阵阵传来的丝竹乐音,他并不觉得在这光景下,这等乐音听来是如何的仙乐飘飘,在、心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的他听来,只觉得耳吵嚷不休,没一刻安宁。

 “干脆托个借口回府算了。”他伸手拿来悬在树枝上的酒器,再为自己倒上一盅今年新酿初成的绿汾。

 就在他打算仰首饮尽手中美酒时,不期然地,落花倾如雨,沾衣不的花瓣拂落了他一身。然而就在上方落下的花雨停息后,定立在原地的他,既不作声也没有动,只是低首看着盛了瓣瓣落花的酒盅,而后在澄的水酒倒影里,发现在酒盅上方桃花盛开楹的桃树上,似乎有个不该出现的不明物体。

 他缓缓抬首上望,而后微蹙着居心打量着位在他头顶正上方,那只卡在桃花丛间的巧丝履。

 在他头上,有一只女人的…鞋?

 “鞋…”怯怯的轻唤声自他的身后传来。

 他回过眸来,在紫藤花树丛旁,一抹疏雅的浅影进入他的眼帘中,她的衣裳,不似外头人们红橙紫绿等令人眼花泽,而是淡淡的粉,粉漾漾的风情兜罩住她一身,宛如一株亭亭的新生芙蓉,正与她身畔的紫藤花散落的飘办相映着。

 绿汾强烈的酒劲开始发散,令他的神智有些昏蒙,看不清树下的女子究竟是花还是人,口灼烫烫的,似有着什么伺伏动,使得他的眼眸有些不安定。

 堤邑水漾的明眸比他还不安定,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悄立在他面前。

 “我的鞋…”像伯被旁人发现般,她小声地再唤,明媚的眼瞳不断挪看向他头上那只彩缎风翻飞的丝履。

 怀炽的目光却定止在她丝裙下摆处、那只失了丝履的新藕莲足上不动,缓缓地,他的视线再顺着那只令人心猿意马的莲足往上,直来到她因羞窘而带着徘的面容,端详着她的容颜,他的眼瞳莫名地变得深邃悠远,像是看不真。

 是人面花光相映的错觉吗?虽然眼前的女子并不是他所看过的绝,秀丽的芳容也算不上倾国,可是,他却觉得她远比春日的任何辰景都来得妖娆,尤其她那可人羞怯的模样,看来就像…一抹笑意悄悄跃上他的畔。传说中的仙子们,不都是失了羽衣,所以才会回不到天上而停留在人问吗?而他在桃花林间乍见的仙子,却是个失了鞋的?

 脚趾有点冷,更怕她这个情景会被其它人也看到,在等了许久对面的男人却没丝毫的动静后,堤邑瑟缩地将赤脚藏在身后,忧愁地蹙紧黛眉,不知该怎么叫回那个不知发呆至哪去的男人。

 看着她烟黛的眉愁然深锁,怀炽的、心思也回到了她的身上,爱笑不笑地睨着她。

 “那是…你的?”他伸手指向挂在树梢上摇摇坠的巧丝履,实在是很难理解,那种东西怎会离开她的脚跑去挂在树枝上。

 她点了点螓首,而后朝他仰起娇美的脸蛋,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低首盯审着她期待的目光,怀炽转首看了看无人的四下,发觉她眼中所发出的请求讯息所给予的对象,似乎就是正与她面对面的他。

 他迟疑了很久,了悟地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要我…帮你拿下来吗?”

 堤邑的眼中瞬间绽出获得救赎的光彩“可以吗?”

 怀炽叹了口气,她的请求姿态都摆得这么明显了,就连话也说出口了,他不答应可以吗?

 他随意在地上搁下手中的酒盅,才想挽起衣袖为她拿鞋,就见等不及的她,单立着一脚,一跳一跳地来到他的身旁。或许她是以一脚站累了,又可能是单脚跳跃的举动对她来说太过辛苦,眼看她就要将那光滑无着鞋履的玉足踩在地上,不忍她白细的玉足沾上草上的珠尘土,他迅捷地弯身以一掌盛住她即将落下的玉足。

 及时搭救玉足得宜的怀炽,庆幸地深吁口气“别下来。”

 “你…”暖烘烘的热自她的脚底传来,令她不知如何是好地搭着他宽阔的肩以维持住平衡。

 “坐在这等我。”他站起身来,一手揽着她的肢让她跳至树下的椅上坐稳。

 堤邑才点头轻应,就见他腾跃起身,轻轻松松地将那只躲在花丛间的丝履攥至手中,再定身落下,令她颇意外在他儒雅的外表下,竟有此矫捷的身手。

 “小姐?”找人找得头大汗的润儿,身影忽地出现在近处。

 才想把鞋还给她的怀炽,一股来自身后的震动今他怔了怔,那种感觉,像是朵软的云朵撞至他的背脊。

 他倾身朝后看了一眼,忙着躲入的堤邑正藏躲在他的背后仰首看着他,他试着读她的眼,在她的眼神中大约明白了她为何会这么做,于是,他合作地伸手将她过长的裙摆拨向后边,把她藏得更好点,再顺手将她的丝履放进自己的袖中。

 走在桃林间寻人不着的润儿,在经过怀炽的面前时朝他微微颔首,并没有留心在他身上,在此处寻不到人后,她又走出小径去他处寻找。

 “她走了。”怀炽出声提醒。

 堤邑缓缓自他身后探出螓首“真的?”

 “怕挨骂?”他拉开她紧攀着不放的小手,将她扶坐回椅上,并把藏在袖中的丝履递给她,笑看她心慌意的水眸。

 “看得出来吗?”堤邑慌忙接过,美丽的大眼犹是不安地左张右望。

 “看得出来。”他边说边扶她坐稳,看她持着丝履似乎没有穿的打算,他摇了摇首,自她的手中拿过丝履,自动自发地蹲跪在她的面前帮她穿起来。

 她一径地垂首轻叹,浑然不觉有个男人在帮她穿鞋。“没办法,润儿管我管得太严了,她要是知道我没穿鞋,少不了又要对我念上大半天…”

 “那个…”努力在和丝履上怎么系也系不好的彩带奋战的怀炽,忍不住想打断她。

 堤邑低下螓首“嗯?”

 他指指她的脚,要她出手来帮忙。“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姑娘家的脚是不可以轻易给人见着的吗?”

 “我知道啊,可是…”她白蜇的纤指也加入其中,沁凉的指尖在彩带中穿梭着,不时碰到他还未收回的指尖,不一会,她的织指忽地停定在鞋面上不动。

 “可是?”怀炽定眼看着她与他的十指,发现在她的帮忙下,他们俩的十指被捆绕在更加难以拆解的彩带中。

 她幽幽轻叹“我穿不惯丝履,我还是喜欢棉鞋。”还是身为普通百姓好,不必穿这种华而不实,美丽却娇贵得不适合行走的鞋子。

 怀炽有些疑惑,穿不惯?能来这赏的人,哪个不是朝中的王公显贵?而她居然穿不惯身为贵族最常穿的丝履,反倒惯于平民百姓所穿的棉鞋?她到底是谁?

 “穿不惯是一回事,但它又怎会跑到树上去?”在她的指尖又开始挪动前,他赶忙转移她的注意力,并悄悄挪开她白的指尖,免得她又来帮倒忙。

 “我本是想采那株开得最美的桃花,但它生得太高构不着,而我手边又找不到可采花的工具,所以我就想或许可以鞋扔扔看,可是这么一扔…”自言自语说着的堤邑,在恍然回过神时,一双水眸静止在眼前的画面上。

 有个男人…在帮她穿鞋。

 瞧他,十指不纯地和鞋面上的彩带挣扎着,既要小心翼翼别把它扯断,又要把他被住的指尖出来。其实他大可以叫她自己穿的,可是他却没开口,体贴地任她去自说自话,而他则埋首钻研该如何成功地让那只丝履乖乖贴合在她的脚上,令她看着看着,丝丝的笑意溜上她的面容,但她很快地便将它掩去,默不作声地看他和她脚上的丝履继续奋战。

 为她系好彩带,总算是大功告成的怀炽,脸成就感地抬起头来。

 “就因为你想采花,所以你的鞋就长翅飞到上头和它打招呼了?”多亏她,他今才知女人是不好当的,光是要穿好一只鞋,就可以耗费掉一大堆的时间。

 她诚实地颔首“嗯。”他仰望了树梢一会“你想采哪一株?”

 “那株。”堤邑伸出皓腕,直指枝楹间盛开得最为放恣的一株。

 扬手未落,怀炽已跃起身将她想要的花株采下,将它搁放在她白里透红的掌、心中后,他俯近身子仔细盯审着她清俊秀丽的眉目,不一会,他又跃身采来一小撮朵朵连株的花儿,不问她的同意,轻轻簪妥在她乌黑的发间,面笑意地欣赏她一身精致的风情。

 堤邑感觉吹拂在她耳畔的风儿彷佛停止了,在他眼神下,春日变得格外的暖融,她巧巧扬起螓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看向他细长而温柔的双眼,心中有种温热的感觉正在丛聚。

 他含笑地轻拍她的香肩“下回想采花时告诉我一声,别再让你的鞋上树了,你这模样让人见了可不好。”

 “谢谢…”她讷讷地应了应,连在他睑上的目光,怎么也收不回来。

 被她看得目光无处藏躲,怀炽忍不住伸手轻触她水的面颊,本是想叫这个极易分散心神的女人回神来,可在指腹一触及她的面颊时,恋恋的感觉,反倒让他的指尖不忍离开。

 “小姐!”找到人的润儿,在远处的树下指着她大叫。

 “不好了…”堤邑慌然转醒,急忙地持起裙摆“谢谢你救了我的鞋。”

 怀炽扬起手想留住她,但捕捉到的,是佳人杳然离去的香气,远远的,只见跑得飞快的她,粉缎般的衣袖在桃林间飘逝而过。

 心下,有点依依,在他的指尖,还停留着那份人的微温。

 “也不留下个名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看在为她穿鞋的份上,最少也该让他知道她是谁吧?

 “王爷。”不知在何时出现的冷天海,站在他的身后轻轻出声。“独孤冉下帖子了。”

 “下什么帖?”他收回手,不耐烦地回过头来。

 “战帖。”冷天海忠实地向他传讯“他说他想来个以文会友,要东西南三内都派出个人来造对子。”

 “随便找个人去打发他。”怀炽连理都懒得理,之前腔的温柔感,转瞬间全都消逝在风中。

 “但他指名要和南内雅王一较高下。”冷天海不同意地摇首“他说,所有皇子中就属你的文采最丰,他有意向你好好讨教一番。”

 “穷极无聊…”他不耐烦地搔搔发“东内派谁?”不去不给面子,去了他又很难保证他不会令独孤冉难堪。

 “不清楚,听说要上场的人在宴中走失了,他们正在找。”听说东内今年特意找来个好手,可是那个好手偏偏在上场之前不知跑哪去了。

 又是一个失踪的人,方纔那名失了鞋的女子,也是来去如风…怀炽有些留恋地回首望向扶疏摇曳的桃林,纷飞的落花中,并无她昙花一现的身影。

 他伸手抹抹脸,试图把遗憾的心神都找回来。

 “好吧,我就去杀杀独孤冉的威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也很久没凑热闹了,不如就去看看独孤冉的脸色,将会变得多难看。

 在怀炽赶到赏席间时,接他的,是以独孤冉为首而周遭皆同的敌意,在他们的神眼里,似乎正暗示着,他这个主人不该来似的。

 去向位在高处的孤独再索讨王位,却被泼了盆冷水要不回来的冷天海,此刻脸色森得很,肚内一把闷火正很旺很旺地烧灼着。

 〔你们冷家兄弟的坏毛病,就是生气时的脸色都是一样难看。”怀炽在他顶着一张铁青的脸回到面前时,无奈地一手抚着额。

 “我要不回来你的位子。”自觉愧对他的冷天海,生硬地自口中吐出话。

 他无所谓地耸着肩“我又没说我一定要去坐那个碍人眼的大位。”独孤冉要坐就让他去坐,有什么好争的?

 冷天海很坚持“可是那是圣上难得赐你的!”

 “够了”怀炽在他把话说完之前,一手拖着他离开众所瞩目的原地,与他至一旁落坐。“坐哪都一样,你就别火了,待会我再帮你削削独孤冉的锐气让你消火,总成了吧?”

 就在冷天海心火稍稍平复之时,席间已出好题的独孤冉,在派人将诗题送至冷天海的手上时,得意的神色又朝冷天海飘来,让怀炽又是忙着一手将躁动的冷天海给按下。

 接过侍童送来的诗帖,翻开诗题后,怀炽兴味盎然地挑挑眉。

 “咏节序?”难道这群人就没有别的新意了吗?这种老掉牙的题目,他们也好在赏宴上拿出来?

 “独孤冉出的。”很会记仇的冷天海马上阴冷的提醒他“王爷,你答应过我的,别再放纵他了。”或许在人马阵仗上,他们南内是比不过西内,不过若要论起诗文,他们西内哪个人比得过他的王子?

 怀炽冷冷低笑“你以为我是那种会以德报怨的人吗?放心,等东内的人一到,我就成全你。”

 在众所期待的目光下,动作迟缓的东内一方,总算是寻来了姗姗来迟的正主儿,不同于另外两内的对文者皆在席间就坐,束内的人先是在席间架起一道纱帘,才让对文者在廉后落坐。

 分发完诗帖后,侍童信步走至三内环视的庭中,在缤纷的落花中,缓缓燃上一住清香,正式揭开对文序幕。

 “清明桐花烂漫,端午梅霖初歇。”不待抢去主宴的独孤冉开口,怀炽立即先造上一句对子,接下来他就只是一手撑着面颊,若无其事地喝着冷天海递过来的美酒。

 突如其来的沉默,在怀炽歇口后即淡淡自天际笼罩而下,迥在东风中的丝竹声也止顿了,剎那间,四处静得彷佛只听得见落花的音律。许久许久,众人的目光缓慢地移至提议造对子的独孤冉身上,均在疑惑独孤冉究竟是在迟疑什么而不开口。

 怀炽凉凉地瞥了独孤冉一眼,笑看忍功一的独孤冉。在造不出对句来时,极为忍耐地捺着子不变脸。然而就当他觉得挫了独孤冉的风头而感到一派快意时,在纱帘的后方,却缓缓飘来一道轻柔的女音。

 “七夕桂华瓦,冬至嚼雪盥花。”

 众人惊的眼神当下马上丛聚至飘飞的纱帘上,皆想看清廉后的佳人为何方神圣,此起彼落的赞叹声,似波波涛在人群中响起。

 不是泛泛之辈…放眼朝野,恐怕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文绉绉的人了,没想到这个女儿的文采一点也不输他,还几乎把他给比下去,东内是何时起这么卧虎藏龙的?还是东内又招揽了不在他监视之下的文贵或是权臣?

 可是这声音…好耳

 怀炽赏的目光诧异地移向那道纱帘,在微动的风中,很想将帘后的佳人看个分明,除了是因欣赏她的文采之外,更因为她有着那个失鞋仙子的声音。

 但他却不希望她就是方纔的那名女子,因为隔了一道纱帘,也就与他隔开了一个世界。此刻在帘外面对着她的,并非那时亲手为她采花的男子,而是雅王怀炽,一个站在南内最前线面对政敌的政客;而在帘内的她,也不是失了一只鞋轻巧地在碧草上跳跃的她,而是东内重臣的官家女眷。

 在他热烈的子下,纱帘缓缓地被两旁的女官掀开,在帘后,有一朵桃花似的面容。

 是她,那个穿不惯丝履,由他亲手为她簪上桃花却不留下芳名的女子,同时也是首次有人能够对得上他所造诗句的人。

 掩不去的失望在他的眼底蔓延,他并不愿意在此景况下再见到她。

 接着怀炽的目光,提邑的表情有些怔愕,半晌,她嫣然释出一笑,算是回报他方才拾鞋的恩情。而他,有那么片刻,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眼中除了她外,他也看不见其他人。

 他不该为她穿上鞋的,倘若仙女失去了羽衣后就再也回不到仙宫,那么,他该将那只巧的丝履收藏在他袖中的,这样一来,眼前的这名仙子,也不会回到他远不可触的那一方去。是不是只要藏着她的鞋,那这足以让所有都黯然失的笑靥,就会只属于他?

 “天海”沉醉在她的笑颜中,怀炽无意识地开口“她是谁?”

 “辛相独生女,辛堤邑。”

 “辛相…”他不断在脑海里搜索着人名,但堤邑那张令他挪不开心神的面容,却占据了他大半的思绪,令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像是看穿了他般,冷天海主动靠近他的身侧报上详尽资料“辛无疚,圣上前年所拔擢的三品朝官中的一员,现今官拜二品右相—效力于翼王律滔旗下。”

 东内的人…那么,是政敌吗?还是可以拉拢的盟友?

 “辛无疚在东内扮演什么角色?”怀炽淡淡地问。

 “他在东内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且领导着东内的新血输,据说律滔时常向他请益。”已经代他把宴上的人身家都探过一回的冷天海,早就已经把辛无疚列入政敌的名单之中。

 不是盟友…为什么,她偏偏生在敌对的那一方?

 带着些许憾意,怀炽的目光辗转连在堤邑的身上,看她被辛无疚自帘后请出来,不愿挪动脚步的她,似乎并不怎么想和那些一拥而上的人攀谈,但辛无疚搁放在她身后的大掌,却推促着她上前。

 他敏锐地察觉,淡淡的无奈在她的眼眉之间,惑人的笑意也一分一分地自她线条优美的角隐去,她看来…并不愿意。

 推挤的人群中,她走得不是很顺畅,他还记得,她曾说过她穿不惯丝履,或许就是这个缘故吧,几乎被人群淹没的她,步伐走来有些一颠踬,看来是那么地荏弱,甚是需要有人前去扶她一把。那只他曾搂在袖中替她藏握的丝履,此刻在她的足下,已沾上了地上花瓣遭人踩踏过后的花渍,逐渐在人群中变得脏污蒙尘,而他为她所簪上的那株桃花,已在人群的推促中落下她的发髻,在地上化为泥。

 他的心中顿时兴起一股望,想赶在她的眉心再度深锁之前,前去将她拉离那些令她愁眉不展的人群,将她带至阳光灿耀的桃树下,看她抬着会让她不舒适的丝履,自在地在风中摆着一只莲足。

 “王爷。”冷天海以肘轻撞着他,提醒他回神看向另一方。

 怀炽不情愿地收回目光,顺着冷天海的提示看去,而后,他的剑眉不悦地朝眉心深深拢聚。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独孤冉在人前颜面挂不住后,并未展现出任何气恼的神情,相反的,独孤冉的双眼此刻看来异常地明亮,目光灼灼地直定在堤邑的身上,那种猎人的眼神,他懂,因为,他也是个猎人。

 再三审视独孤冉眼中的意谋后,不加考虑地,怀炽迅速作出决定。

 他轻轻弹指朝身边的冷天海吩咐“去把辛无疚的底细翻出来。”

 “是。”冷天海听了随即转身走。

 “还有。”怀炽叫住他的脚步“关于辛堤邑的一切,我都要。”

 冷天海讶异地高扬起剑眉,对于他这额外的命令有些困惑,不明白他怎会无故想要知道那个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女子。

 怀炽并没有解释,他的双眼只是紧紧跟随着独孤冉张眼望去的方向,在那视线的彼端,是在桃花树下面容远比桃花还要妖娆的堤邑。

 “这几都不见你的人影。”滕王舒河百思莫解地打量着这个消失已久,而此刻正坐在他面前呆愣的么弟“你是在忙些什么?”

 “私事。”心思烦的怀炽一语带过。

 “你还好吧?”舒河愈看他愈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他似乎是藏了什么心事。

 “很好。”迥避他打探目光的怀炽,自袖中掏出一小本册子扔给他,以转移他的注意力别来烦人。“这是天海近期搜来的内幕消息。”

 “那小子呢?他怎没跟着来?”舒河接过册子,暂且把之前所纳闷的事放下,问起老是跟在怀炽身边的小苞班的行踪。

 “听说他大哥冷天放有事找他,所以他就进宫了。”这几天他忙得没空理冷天海,而冷天海也没空跟在他的身边随传随到。

 他拖长了音调“你…不担心吗?”

 怀炽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担心什么?”有时候,他也真受不了舒河,无论是什么人,多疑的舒河都要怀疑一下,或是疑心一会的,就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舒河却说得条条有理“现下谁也不知道冷天放所侍奉的人是谁,更不知冷天放是哪一派的人,这般任冷天海接近他,不妥当吧?”

 “先且不论冷天放是哪方的人,天海在公私方面是分得很开的,还有,他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主子,这点我对他有信心。”那些冷家的人是出了名的各为其主,身在冷家,兄弟之情还得排在主从之情的后头。

 “你有信心就好。”舒河只好摸摸鼻尖,决定把这事交给自己来私下调查。“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有。”怀炽马上报上一桩令他烦忧的大事“西戎的探子来报,野焰在一统西戎并集结完西边的势力后,他现正加紧在伏罗练兵。”虽然东内表面上风平静,可是在私底下,庞大的军力却正迅速地壮大中。

 “动作真快。”看来那个皇八弟是很认真的,得多派几个人去看着他才行。

 一想到野焰一统西戎的这件事,怀炽的心头就泛过一阵分不清是喜还是忧的暗影。

 之前舒河为了避免投效律滔的野焰,将西戎的军力加入东内,协助东内的羽翼变得更加茁壮,笑睑冷心的舒河,竟狠得下心命人断了野焰雄狮大军的粮草,要野焰和整支大军命丧西戎。岂料,事情并未如舒河所料地成功,反而被意料之外的程咬金给坏了事,而这让身为南内人的他…松了一口气。

 并不是他乐见舒河的失败,也不是有意落井下石,只是他还没有做好残杀手足的心理准备,又或者,在他帮助舒河登上皇朝顶点的计画里,他并不想在身上加上要背负一辈子血腥的罪名,他还希望往后能在阳光下亘背脊的行走,而不是在心中永远留下一个抹不掉的罪愆烙印。

 “看来你对野焰使的釜底薪那一招,并不管用。”他将庆幸之心藏在肺腑深处,表面上,只是就事论事地与舒河讨论着。

 “不是不管用。”舒河的边掠过一抹笑,其实也大抵知道怀炽真正的心态是什么,只是,他也伪装着。“要不是铁勒暗中派人渡了粮草至西戎助野焰拿下伏罗,不然我的计画也不会功败垂成。”

 怀炽的表情有些僵硬“你笑什么?”他是看出什么来了吗?

 “铁勒虽坏了我的事,不过,他也得罪了一个人。”舒河回笑意地扳着两掌,并没去计较他的心思,反而全心想着另外一人。“这么一来,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二哥会怕得罪人吗?他不是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怀炽暗暗地吁了一口气,甩去之前的思绪,把心放在他的话题上。

 “这回不同,他所得罪的可是独孤冉。”他得意地摇着食指,很乐见铁勒去得罪西内国舅。“而独孤冉这个人,不能惹。”

 “那又怎样?再怎么说,独孤冉也是铁勒的亲舅舅。”怀炽并不以为意,但在提到独孤冉时,他的神情不严峻了起来,同时在他心中,也悄然飘过一抹风姿绰约的淡淡剪影。

 “你错了。”舒河咧笑着白牙“独孤冉可不想永道都待在国舅的位置上,他的野心比我们都大。”任谁也没想到,那名朝史上首位最为年轻的国舅,其实并不愿甘于人臣这一池平凡的渠水,反而想拋去他的身份,与他们这些皇子一同竞争皇位,一心想跃登龙门。

 怀炽抚着下颔“难道独孤冉他…”

 “他也想成为九五至尊。”舒河一语证实他的假设。“虽然说西内人预定的太子人选是铁勒,而独孤冉又只是个外戚,可是西内有五成权势在他的手上,独孤冉若想篡位夺朝,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怀炽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原来,除去猎人的身份外,独孤冉还有着深藏不的狼子野心,如此一来,他更不能把独孤冉所看上的猎物轻易拱手让出。

 “我会格外留心他的。”今之后,他一定得叫冷天海派人把独孤冉全面盯牢。

 “留心他之余,也请你别再去得罪他。”舒河等着这个能念他的机会已经等很久了。

 “你知道了?”他瞥过眼,相信赏宴那他做的好事,这个眼线遍布全朝的舒河一定早就知晓。

 “全朝野的人都知道赏宴那,你在众人面前挫了他的气焰。”舒河拧着眉心朝他叹息“收敛点,别锋芒太,藏着总是好的。”别人一他就现出原形了,怎么训练了他那么久,他的火候就是修不到?

 “下回我会考虑忍一忍。”要不是那是应冷天海之请,他还懒得去搭理独孤冉。

 舒河在他板着脸不想被人念而想扭头走人时,伸出一指朝他勾了勾“我一直很想问你。”

 “问什么?”

 “凭你的本事,你是有资格竞争为皇的。”他两手环着,问起怀炽从不在人前表的心迹“为什么你连试也不试,反倒自甘沦为谋臣?”当个天下第一臣真有那么好吗?若真要争第一,那他为何不直接当天下第一人?

 怀炽的心并不似他的那么贪“因为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喔?”他竖起双耳准备倾听。

 “不该我的,我绝不多争一分;该我的,则一分也不能少。”怀炽将自己的立场撇得很清楚。“我之所以一开始就表态不竞争为皇,那是因为,我要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功用。”

 “你当真不曾想过坐拥山河的滋味?”试问有谁不想坐上那人人梦寐以求的高位?怀炽却半点贪心也无?他不信。

 “我不去想。”他笑着摇首“因为我太了解我的兄长们有哪些能耐,而我更知道,即便我能登上太子之位,那位置我也无法坐得安稳,我可不想让夺嫡篡位的噩梦发生在我身上。”

 “你考虑得远的嘛。”莫怪他会不争,他还有自知之明的。

 怀炽尖锐的目光微瞥向他“在你这种人身边,能不这样吗?”

 “既然知道我是哪种人,那你为何还要帮我?”舒河一点也不介意他的话中话,反而还落落大方地反问。

 “我之所以会辅佐你,不只是因为我了解你在朝政上能有一番作为,我更明白你在对待敌人方面会有什么手段,说得更坦白点,会帮你,只是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而已,我是为了保命。”他可不想成为舒河下一个动手的对象。

 听了他的话后,舒河一反前态,宠溺地伸手他的发。

 “别把我说得那么壤,好歹我也是你的亲哥哥。相信我,无论局势再怎么演变,我也绝不会把刀靶指向你”或许他是对所有的皇兄皇弟都无情的,但唯独这个他从小疼到大的么弟,他可是宝贝得很。

 怀炽并不习惯他展现出这份难得一见的手足之情,在拨开他的手时,匆匆想起会来滕王府找他的主因。

 “对了,你若有空待在府里纳凉的话,还不如出门为我办件事。”

 他有些意外“什么事?”向来他都只负责动动头脑,而无论大事小事,都是由这个弟弟亲自去办的,怎么今天反而倒过来了?

 怀炽接下来的话更是出人意表“到圣上面前为我说媒。”

 舒河怎么也想不通“你想成家?”

 嗯…怪,这事很古怪,从没有听过这个么弟有什么心上人,就达圣上也为了这个在娶条件上头挑三检四的皇九子而大伤脑筋,不知道到底该找什么样的女子来匹配他才好,结果这会他却不须任何人来催,反而主动表示他要娶亲?

 “我已过弱冠之龄了,也是该娶亲了。”怀炽任由他去惊讶,只是慢条斯理地喝着桌上的茶水。

 “对像是谁?”舒河迫不及待想知道他到底是看上了谁。

 “东内辛相之女,辛堤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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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调查过,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婚配。”在冷天海把堤邑所有的资料至他手上的那起,他就已经把她的一切背得烂于心。

 “理由?”听人说,最近独孤冉也在调查同一个女人,就不知这是否与怀炽有关。

 怀炽一双英的剑眉缓缓朝眉心靠紧“娶需要理由吗?”为什么这个四哥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说理由讲目的?

 “当然需要,尤其当她是东内辛相的女儿时,那就更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了。”舒河啧啧有声地向他颔首,并且伸出一指轻点他的鼻尖“老实告诉我,你是为了政局还是为了私情才想娶她?”

 他收去所有笑意“我可以不回答吗?”

 “因为你也不知道?”舒河的反应更快,三两下就看穿了他的心。

 怀炽不语地将自己沉浸在沉默之中,心中千迥百转,想的也是同一句话。

 为什么会想娶堤邑?他并不想问自己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将有什么解答。

 只是因为一股没来由的冲动,只是因为…“对。”他干脆承认,心绪烦躁得不想去深想那些藏在问号后的原因。

 “你…”舒河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干脆为他思索起原因来“想利用她吗?”

 “藉由辛相,我能在私底下动很多手脚。”怀炽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但话里仍是顺着他的意“为了早点让这场爆争游戏上轨道,也为了你后的大计,我得开始想办法打东内,好让东内在这场辟争上不能与你为敌。”

 舒河绕高了两眉“就这样?”说得还真冠冕堂皇,私心呢?他就不信怀炽会连一点私心也没有。

 他深有自信地握紧一拳“只要能够透过辛堤邑与辛无疚搭上关系,我有把握,我能扳倒支撑着东内新血轮的辛无疚。”这几来,他前前后后考虑过了这么做所带来的益处有哪些,也深信只要在他娶了辛相的女儿后,他必定能快速地削减东内下层的新势力。

 “东内的能臣多得是,真要动手,为什么你要选上辛无疚?而特意指定辛提邑的原因又是什么?”舒河只相信他半分,而另外半分,则是很好奇他什么人不挑,却偏偏挑上堤邑的用心。

 “因为…”他一时语

 又是一个需要理由的问题,但他也说不出个理由来,或许,他是真的很想将堤邑自那些围绕着她,令她深深蹙眉的人群中拉出来,圈在怀中再次独享她的笑颜;又可能是,他太在意独孤冉那种占有式的猎人目光,他极其不愿,眼睁睁的看她遭到独孤再的染指…可是,为什么会是她呢?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看着他惘的模样,舒河不要摇首。

 这个不老实的小弟,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不爱把真心表出来,连他这个旁人都能一眼看穿他的动机了,为河他这个当事人就是不明白呢?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为何他总是要将它复杂化?

 他徐声长叹“你太保护自己了。”

 怀炽不以为然“有吗?”这与他的心何干?

 “承认爱上一个人真有那么困难吗?”舒河一针儿血地戳向连他也不了解之处“何必还要为自己的行径找那么多籍口?”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呢?怀炽怔了怔,无法答上话来。

 是这样吗?他不懂,也对这个说法难以接受。

 他怎可能会爱上那个绿惶数面的女子?爱情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不相信这世上能有不经过争取,就能唾手可得的东西存在,即使是一份情感,他也认尢那应当经过漫长的相处,或是更令人枰然心动的开端后,才能一点一滴的在岁月中累积而成,他不是个容易被春天蛊惑的男人,他的感情,不该是如此得来容易。

 “爱恋如果被借口模糊了,很容易就再也看不出爱情原本的模样。”舒河在他仍理不出个头绪之际,扬指轻弹他的眉心“你要骗别人或许可以,但就是不要骗你自己。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甩去脑海内的思,同时换上了一张无所谓的面孔。“不过是个手段游戏而已,有需要去联想那么多吗?”

 “你确定你玩得起这种游戏?”看他玩心机、耍手段那么多年了,从来不曾看他下过什么重注,也从未赔过什么本,不知道是不是该让他尝一下苦头,学次教训?

 怀炽高傲地扬起下颔“当然。”大风大见多了,他哪会轻易栽在这简单的游戏里?

 “父皇常说,你是一柄双面刃。”舒河直望进他不在乎的眸子里,秉着一点兄弟情向他劝谏“在你伤人时,希望你别也伤了你自己。”

 “我怎会伤人呢?”他笑开了“我是朝臣们口中最为无害的皇九子。”

 舒河却十分笃定“你会。”

 他并不予以反驳,只是无声地望着这个心如明镜的舒河,甚是怀疑,他怎有可能会去伤害那个他想珍视的女子?

 “听四哥的话。”舒河一手揽着他的肩,沉重地拍了拍“记住,爱情不是斗争、不是游戏,那是会要你赔上一生的赌注,如果你没有本钱玩的话,那就不要轻易涉入。”

 “你忘了?”他面兴味地挑着眉“我本就是个擅长游走于游戏边缘的人。”

 舒河还是想劝他一点,不希望他在这种事上头逞强“不是所有的游戏,都是你玩得起的。”

 “别再说了,你到底去不去和圣上说?”被他问得心情翻来覆去,怀炽终于失了耐,固执的眼眸锁住他,就只要他的一句话。

 舒河不语地看了他半晌,总觉得他似乎变得不同了,在他的眼眸里,泛着不曾见过的神采,以往那个在他眼中的小弟,似乎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怔仲之际,舒河的目光被怀炽肩头上那一抹粉的花瓣招引去,凑近细看,是瓣桃花花瓣,那花瓣,远远看来,似心。

 这个总是讨厌春天的小弟,终究是走进浪漫的春日里了吗?所以他的心才会如此异躁浮动,任他这个兄长怎么劝也听不进?

 过了许久,舒河伸手轻拂下那瓣停留在他肩上的花瓣,并语重心长地给了他一个明确的回答。

 “我会去的,而且我会如你所愿。只是接下来的事能不能皆如你所愿,我就很难担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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