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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当宋耀一从国外聘请的脑科权威医疗团队抵台时,戚里湘的病情也急速恶化,陷入昏中,医疗团队对她的病情做出最后评估后,立刻安排好手术时间“权盛集团”总裁出面抢救前“红亚集团”执行长的消息火速传开,旋即攻占各大报纸头版。

 手术房外,白彗星和颜明陪在蔺华鸣身旁,一同为戚里湘加油,也安慰着一脸憔悴的蔺华鸣。

 “手术一定会顺利,你别太担心。瞧你这阵子为了照顾里湘瘦成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白彗星实在看不下去,好言相劝“你不希望里湘跟病魔对抗的同时还要为你担心吧?手术还要很久,你先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和颜明守着,有任何消息我们会马上通知你。”

 “不,没听到她安然无恙的消息,我没办法闭上眼睛休息。”蔺华鸣用手抹了抹脸,神情疲惫。“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答应里湘会好好保重自己,现在我只是在等她手术成功的消息。”

 蔺华鸣的痴情,不让白彗星感到鼻酸,早知道里湘今会遭受病魔无情的摧残,当初他就不会处心积虑想要赶走她了吧?原来相爱的分分秒秒都是如此弥足珍贵呀!

 时间不断前进,但对蔺华鸣而言却是最难熬的等待,白彗星和颜明因为公事先后离开医院,蔺华鸣仍然在等,不管外界如何纷纷扰扰的报导,他的世界沉寂无声,唯一听得见的,是自己缓慢跳动的心跳声,仿佛也能听见戚里湘睡着时微弱的呼吸声。

 她爱他这么久了,总是用尽一切方法对他表达她内心的爱意,而他居然因为愚蠢的自卑,一再让她苦等,也狠狠惹哭她,让她心碎…如果时光能够倒,他发誓绝不会再让她等候,他甚至会主动拥抱她的爱,每天都在她耳边对她说——我爱你!

 蔺华鸣心中的懊悔不言可喻,他虔诚的向上天祈求,只希望能再给他一次爱她的机会!

 相爱的时间不应该如此短暂!他们之间还有很多未来,既然已经约定好牵手共赴,谁都不能食言吧?他相信她会为他努力,她一定会坚持他们的爱情!他相信她…

 手术历经七个小时后,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滑开,蔺华鸣整个人怔愣地伫立原地,动弹不得。

 享誉国际的脑科权威医师从手术室里步出,他用英文告诉蔺华鸣:“感谢主,我们没有失去她。”

 手术成功了?

 当医师摘下口罩朝他齿而笑时,蔺华鸣感觉全身的力气像被瞬间空似的,他双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当场彬了下来,只能以手抚额,咬牙低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再多的言语也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盈口的感激,多来紧绷的情绪也终于获得纡解。

 他真的感谢上帝,将他最爱的里湘还给了他!

 窗外蓝天一片祥和,枝头上叶初冒,带来无限生机,微风轻扬,鸟儿愉快飞来病房外的窗台上,吱吱喳喳地哼着小曲,像要帮忙吵醒在病上沉睡已久的人儿。

 “你听听,这是我用计算机做出来的音效,只要按一个键,就可以发出滑稽的笑声…”

 蔺华鸣献宝似的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戚里湘的畔,一个键又一个键示范给她看,只可惜她始终闭着眼睛,没有响应他。

 手术过后已经快两个月了,因为动脑部手术,她一头漂亮又乌黑的长发被理光,这些日子以来慢慢地长成小平头,但是无损她在他心中的美丽。

 医生说手术相当成功,只要等淤血散去,里湘就会醒过来,但是都快两个月了,她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他每天都在她耳边说一堆甜言语,却仍然打动不了她,渐渐地,医生面有难地告诉他,如果她再不醒来,将来要苏醒的机率就更低了。

 蔺华鸣听得心慌,但是他相信她会信守承诺,绝不会放他一个人承受寂寞;又或者,这已经是老天最大的让步,让她活着,却只能以这样的姿态和他相处?若真如此,他也甘愿了。

 “有趣吗?以前你最喜欢看我用计算机程序做出有趣的动画,你会很惊喜地说我是天才,我很想再被你称赞,所以我又做了很多有趣又新鲜的动画,等你醒来一定要看,现在你还想睡,我另外做了这些滑稽的音效,你听见了吗?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纤长的睫覆在她的眼窝上,形成暗影,无法正常进食的身体渐渐消瘦,肤也愈见惨白,他心疼她,可是唯一能做的,仅是每天替她翻身、按摩、擦身子,无力感仿佛一头吃人怪兽,终虎视眈眈,只要他一软弱,便会立刻扑身向他,将他啃蚀干净…

 “我知道你很累,但是你已经休息很久了,是不是该醒来了?你睡着时,口水地,好丢脸呀,快点醒来吧,不然我要拿相机拍下来当证据,以后拿来嘲笑你。”他眼底盛宠溺的笑意,轻声恐吓她“是不是很害怕?所以赶快醒来阻止我吧。”

 蔺华鸣握着她的手,沉痛地闭了闭眼,不舍地亲吻她的手背,心里疯狂呼唤她的名字,要她快醒来!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蔺华鸣无微不至地照顾戚里湘,为了刺她的脑部,他每天都会上网找有趣的故事或笑话转述给她听,他相信人定胜天,只要不放弃希望,奇迹一定会降临!

 他的信念感动了医护人员,亲眼所见者无不动容,护士们将蔺华鸣深情守护的形象口耳相传,其他病患和家属都被感动,甚至消息传出,媒体记者们写下正面的评论,称赞“权盛集团”宋总裁有个才貌双全的最佳继承人——

 “没想到你是大企业家的后代。”白彗星坐在病房的沙发椅上,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报纸。“这些记者真是厉害,连你在学的优异成绩都报导出来了。”

 蔺华鸣正专心地帮戚里湘按摩手臂,力道适中,谨慎小心,就怕伤了她纤细的四肢。

 “你爸很疼你吧?他已经对外公开承认你是他儿子,也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早知道你爸这么有办法,当初怎么会觉得自己配不上里湘呢?”白彗星为人爽快,有话直说,毫不拐弯抹角。

 “他的一切,并不代表我的成就。”蔺华鸣淡然地说。

 “话是没错,可是里湘出生在富有的环境里,她父母的一切也不代表她的成就呀,你为什么就混为一谈?”

 “若是时间能倒回,我绝不会再放手。”他已经苦尝后悔的毒药,只怕永远找不到解药。

 按摩结束,他又去端来热水和巾,仔细地替她擦拭每一寸肌肤,因为终躺在病上而凝血的地方,他会替她涂抹去淤药膏,在她醒来之前,尽心尽力保护好她的身体。

 白彗星不感叹“你这么爱她,这世上如果真的有神,一定会被你们的爱感动!”

 但愿如此,他由衷希望。

 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子走进病房,蔺华鸣回头看,来人摘下头上的帽子,出蓄着胡碴、一脸憔悴的老脸,竟然是戚里湘的父亲!

 蔺华鸣感到惊讶,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戚东祥,想看清楚这个家伙究竟有多么可恶的脸孔,竟然可以如此狠心背叛自己的亲生女儿。

 “你是?”

 长时间在外漂泊,那个意气风发的戚东祥已不复见,白彗星一时间没有认出眼前的大叔,曾经也是商场上呼风唤雨的重量级人物。

 戚东祥深感抱歉地看着蔺华鸣,当目光移到病上时,骨瘦如柴的戚里湘瞬间让他红了眼眶。

 “里湘…”

 戚东祥颤巍巍地挪动步伐往前迈进一步,蔺华鸣及时挡在病前,阻止他探视女儿。

 “出去,这里不你。”

 因为戚东祥的自私和贪念,让里湘在第一时间失去依靠,没有家庭的后盾,即使生重病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如果戚东祥肯对里湘多付出关爱,也许她的病不会拖到恶化才接受治疗,在这段难熬的日子里,蔺华鸣除了责怪自己,也为里湘痛恨起她的父亲。

 “让我看看她…”

 “你还有什么资格?”他冷冷地问。

 戚东祥痛苦地说:“终究…我还是她爸爸!”

 一旁的白彗星恍然大悟,她放下咖啡,扔开报纸,起身走到戚东祥面前上下打量他,笑了笑,不客气地开口:“原来是戚大老板啊!怎么,偷了女儿的财产之后应该过得很好吧?现在这个落魄样是在演给谁看?”她双手抱在前,抬高下巴瞪着他,鄙夷道:“你当初不是瞧不起这个年轻人吗?认为他是贪图你家的财产才接近里湘,那你自己又做了什么呢?身为里湘的父亲,不仅联合外人偷走她的财产,背叛她,甚至还留下庞大的债务让她背,啧啧啧!我长眼睛到现在还没看过比你更可的人了!”

 戚东祥愣愣地看着冷嘲热讽的白彗星,不问道:“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外人,对你所作所为完全看不过去的外人!这答案你满意吗?”白彗星伶牙俐齿地指责他“你不知道自己可恶的行径连路上的阿猫阿狗都想骂你吗?”

 戚东祥伸手抹了一把老脸,看着一脸冷酷的蔺华鸣和怒气腾腾的白彗星,眼角渗出懊悔的泪光。

 “因为决策错误,公司的营运开始出现问题,超过我能负荷的亏损之后,我处心积虑想从里湘手上拿到公司的股权,必须趁消息走漏前完成所有资产的变卖,所以我接受我老婆的提议窃取里湘的印监,没有顾虑她的处境是我不对…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把她害成这样…”

 “既然如此,你就拿着那些偷来的钱去过你逍遥的生活,又何必回来惺惺作态,打扰他们两人?”白彗星才不买他的帐,如果认错就能得到原谅,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你走吧。”蔺华鸣深感疲惫地说:“我会好好照顾里湘,现在她孑然一身,你不用再担心我接近她别有用意。”

 “我真的…很抱歉…”曾经身为企业巨人的戚东祥也倒下了,他像个认错的孩子般哭诉道:“我不该羞辱你,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得到报应,我老婆利用我对她的信任,将我所有财产骗光,带着我小女儿跑了…如果不是看到新闻报导里湘的病情,我真的没有勇气回来面对她…”

 世事难料,戚里湘没想到亲生父亲会遗弃她,戚东祥也没预料到他最心爱的女人会背叛他。

 “我明白了!”白彗星大叫道:“你现在真的穷困潦倒了是不?你看到报导,知道华鸣是宋耀一的独生子,所以想回来巴结他吗?好重的心机呀!我劝你省省力气吧,人要有自知之明!”

 自知之明——听在戚东祥耳里是多么讽刺的字眼呀!当初他不就是用这四个字狠狠地羞辱了蔺华鸣吗?

 “我没那意思——”戚东祥急着解释道。

 “谁相信?”白彗星打断他的辩解。

 “我只是关心我女儿!”

 “够了!这里是医院!”蔺华鸣开口喝止他们继续吵闹“你们——”

 “华鸣…”

 一声微弱的轻唤传来,有效地震住所有人的思绪。

 白彗星忘了生气,戚东祥忘了哭泣,蔺华鸣也怔愣愣地伫立在原地,他缓缓回头看向躺在病上的戚里湘,惊喜地看见沉睡多的她终于睁开双眼,奇迹似的苏醒了。

 “里湘!”

 他们三人喜出望外地奔到病旁,蔺华鸣更是难掩欣喜地红了眼眶。

 “我、我去找医生!”白彗星伸手拭去眼泪,迅速奔出病房。

 “感觉还好吗?”蔺华鸣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用心感受她已经醒来的事实。

 戚里湘眨了眨眼,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想告诉为她这么担心的他,一切都很好,她已经平安无事了…

 “里湘…”戚东祥老泪纵横,苦笑道:“爸来看你了,对不起,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是爸爸对不起你…”

 戚里湘虚弱地闭了闭眼,情绪没有意想中的愤怒和激动,她绽出一抹美丽的笑容响应父亲的道歉。

 她能再次睁开眼醒来是多么值得感恩的事,还能亲眼看见父亲平安归来、亲耳听见他的抱歉,不是比失去他更幸福吗?父女之间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仇恨呢?他们可是这世上最无可取代的关系啊。

 蔺华鸣握紧她纤瘦的手,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强壮的存在感,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得以放下,不再担心受怕。

 他更看见她眼底的坚强,和那无比宽容的神采,大病初愈后,戚里湘选择拥抱幸福,真心地原谅她的父亲。

 出院后,在蔺华鸣尽心尽力的照顾下,戚里湘被养胖了三公斤,这是多么值得可喜可贺的事。她的精神愈来愈好,健康状况也逐渐稳定下来,一方面感谢上帝垂怜,另一方面他们更珍惜拥有彼此的机会。

 “快喝吧。”蔺华鸣替她泡了一杯热牛,要她趁热喝。

 戚里湘收起看到一半的报纸,听话地喝着他的爱心牛,并笑道:“原来在我人生空白的几个月里,发生这么戏剧化的转变,‘权盛集团’的宋耀一竟然是你亲生父亲!”

 这些过期报章杂志全是白彗星热心拿来给她看的,好让她填补空白记忆里最热门的消息。

 “以前就跟你说过,他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大人物。”他笑着说,对于“父亲”这个名词,已经不介意了。

 虽然父子关系解冻,但是蔺华鸣拒绝父亲的提议,以继承人的身份进入“权盛集团”工作,他坚持创造自己的事业,不假手他人,不过他另外请父亲安排戚东祥的职位,毕竟两位都是企业界的奇才,应该可以携手合作,开创更庞大的企业王国。

 “我记得,你说你妈妈不想影响他的前途和未来,所以选择带你离开,这是很伟大的奉献。”

 “现在我不这么想,我只觉得我妈是傻瓜。”

 “傻瓜?”她有些惊讶。

 “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不爽快地在一起?能拥抱心爱的人,就算必须吃苦也甘之如饴,逃离对方身边,又在另一个地方痛苦思念,岂不是傻瓜?”他不以为然地说。

 “也许你妈有她的苦衷呀。”

 “只有像你这种和她一样的傻瓜,才会这样想。”他轻捏她的粉颊“如果彗星没有发现你的病情,你打算把我推得多远?”

 “我怕你难过嘛。”她解释道:“本来以为你不爱我,所以我还很庆幸,至少你不会因为失去我而太难过,但在知道你原来那么爱我之后,我整颗心好慌!我怕我真的死了,你一个人会很伤心、很寂寞…”

 “所以你更改了保险的受益人,打算自己不在这世上了,才让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保险员来告知我事情的真相?”

 “嗄?”她愣了愣,不明白他说的。

 蔺华鸣笑了笑,为她解惑:“手术后,你持续昏不醒,保险公司的人找上我,拿了一份保险合约给我,我才知道自己成了你保险的受益人。你努力想要隐瞒我的事实,怎没想到会让一个保险员轻易戳破?”

 “我真笨!”戚里湘恍然大悟“所以就算没人发现我生病了,当保险公司找上你,你自然也会知道我离开你的原因了,那我这么拼命隐瞒你,忍住爱情,岂不是在我人生的最后阶段自找苦吃而已?”

 “所以你是傻瓜。”他笑道。

 “哼,我要找保险公司算账!”她开始怪罪他人。

 他亲吻她的粉颊,似笑非笑地说:“自己笨还怪别人?”

 “开玩笑的嘛。”戚里湘一口气喝完牛,笑道:“真不可思议,竟然能这么幸福!”

 蔺华鸣轻她的发顶,这是习惯性的宠溺动作。

 “是不是我生病才能享受到这等福利?要是以前你才不会对我这么好呢,这样想来,生病也不是什么坏事嘛。”她笑眯眯地说。

 “不要胡说。”他可不想再承受任何会失去她的风险。“我本来就对你很好。”

 “嗯,我知道。”她顽皮地吐吐舌头“你一直都对我很好。”

 “你也对我很好。”他笑。

 “哦?”她好奇地问:“你觉得我对你有多好?”

 她想知道这么多年来,他究竟感受到多少她的心意?

 “好到不得了,你堪称史上最无敌的女朋友,为了让我幸福,你愿意付出所有。”蔺华鸣握着她的手,语气有着后悔“是我不懂珍惜,竟然为了世俗的眼光想要背弃你,幸好上帝给我机会,才没有失去对我这么好的你。”

 戚里湘将杯子搁在桌上,张开双臂拥抱他,笑道:“所以嘛,你才是傻瓜。”

 噗哧一声,蔺华鸣笑了出来。

 对,他们都是傻瓜,怕自己无法带给对方幸福,怕自己成为对方的负累,甚至怕自己再也无能为力拥抱对方,于是他们撒谎又伪装,想要将对方从自己身边推开,唯有真正感受到将永远失去对方时,才霍然发现——他们都是一心一意为对方好的傻瓜!

 这两个傻瓜,应该是永远注定要在一起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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