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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伙伴(四)
 花木兰起盆里的水,将身体上下仔细了起来。

 在黑山大营,水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大部分的水都是从不远处的河里用牛车、马车运送过来,除去设灶做饭的用水,除非你是品级高的将军或者带着一群奴隶和家将从军,否则想要经常洗到澡是件很奢侈的事。

 一开始花木兰很不适应,她家院中就有井,打水对她这么一个力大无穷的姑娘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还算是个爱干净的人。

 可到了军中之后,在练完毕后一身臭汗的情况下,还要去提水洗澡,就成了一种奢想。火长会将有限的水资源先分配到做饭上,然后才能做其他事。

 她和阿单志奇、莫怀尔他们还在黑营的时候,曾经就有过一盆水大家一起洗,先是洗脸,再拿来洗脚,等轮到她这里的时候都成了泥水,只能忍着脚部的黏腻感睡觉的事情。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军功变多以后升为杂号将军,确实生活上比以前要舒适了许多。至少不会有火长在你偷偷用水擦身以后指着你的鼻子骂了。

 花木兰一边洗着澡,一边想些有的没的,舒服的都要喟叹起来。

 直到那个莽撞的小子又撞进了帐中。

 花木兰随手拉过放在盆边的大汗巾,将自己裹了起来,继续就这么泡在盆里。

 陈节知道自己主将的怪癖,也不敢走的太近,只捧着一堆册子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花将军,我们被王将军夸了呢。说是我们最近半个月表现的很好,连夏将军都夸赞了。”

 在杀敌数量之外,任何将军其实都在乎战斗减员的数字。一个新兵成长为可以结阵作战的兵卒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各地都在征战,第一线补充兵员并不容易。

 所以夏鸿会关注到花木兰的队伍没有什么人死也是正常。

 花木兰对此毫不吃惊,所以她没有像陈节那样喜不自

 “知道了,你出去吧,把册子放外帐,你也出去…”她看着陈节出有些受伤的表情,就有扶额的冲动。“你掀帐子很冷的知不知道?我要起身了,怎么能吹风?”

 陈节“喔”了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只是出去前隐约见到布巾裹着的曲线让他微微一愣,脸都是自豪。

 别人都说花将军的身材比其他将军瘦弱,真应该让他们来看看!

 瞧花将军那结实的肌

 肌都快赶得上军中公认的壮汉秃发力士发达了好嘛!

 陈节摸了摸自己的部。

 他体型瘦小,怎么练也无法像大部分鲜卑人那样,能够让衣服都凸出肌的轮廓。

 再看看花将军那连布巾都遮不住的赍起…

 人家瘦是瘦,有肌啊!

 ***

 自从陛下下达了整军以待,准备开年出征柔然的军令,柔然人的试探就越来越多,而且也不不像是以前那般扰了就走,这让夏鸿开始怀疑军中有柔然人的探子,或者柔然人不再像以往那样只热衷于砍人脑袋赚军功,转而变成抓获百夫长以上的头目刺探军情。

 柔然人被鲜卑人轻蔑地称呼为“”是公认的没有什么战法和计谋的乌合之众。夏鸿的这种结论就像是有人说“菜青虫也长了人的脑子”一般,在很多人那里都被斥为无稽。

 中军的镇军将军有些隐隐约约的相信,但为了稳定军心,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的支持。所以夏鸿只能转而想法子自己证明这个结论是对的。

 夏鸿出身将门,因世代镇守北方的缘故后来归了大魏。他是军中少有的既有鲜卑人血统又有汉人血统的高级将领,在黑山大营里人缘不错。

 但有时候,仅仅人缘不错是没用的。

 他并不出身鲜卑三十六部贵族,这让他很多时候找不到盟友。汉人的势力在军中大多数时候是负责后勤和内务的,这只能让他的部下在补给上更加及时,在战局上,汉将的人数微乎其微。

 所以他点了花木兰和其他几员将领入账,让他们留意柔然人的动静。

 “最近人出击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大部分是只围不攻,等待我们的救援,我担心他们另有目的。你们都是右军最能征善战的主将,若遇见这种情况,一定要慎之又慎。”

 夏鸿对此有些担忧。

 “最近京中来的邸报越来越多,我知道你们都识字,以后这些东西看完一定要烧掉,不要随身携带。遇见不对的情况立刻撤离,万一被俘…”

 他扫视了一圈自己的部下们。

 大部分都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他们从内心里就瞧不起柔然人,更不认为他们会被俘虏。

 只有花木兰和素和君认真在听。

 夏鸿的担忧之情更盛了。

 “万一被俘,随便给些假消息。对于三军的数量,不妨在数字上夸大些。最好你们自己在私下里把说法确定了,别你说有五万,他说有七万…”

 “大人,你是觉得我们可能会被俘吗?”

 素和君素来以头脑灵活、观察仔细著称,否则也不会被拓跋焘派到军中,他名义上是挑选人才以为上用,实际上还担负起监视军中将领的作用。

 “末将不明白,若您觉得我们会被俘,这阵子不准我们出战便是了。”

 “哪有那么容易。陛下已经从平城出发了好几了,想来最少半月,最多一月就会到黑山城,在这之前,我们要确保黑山附近不会突然出现的大军,经常出去巡视是很必要的。”

 夏鸿皱紧了眉头。

 “只是之前白营就有好几个百夫长失踪了,白营那些新兵有的说是被分了尸,有的说被人的马踩成了泥…”

 这种事在军中很常见,找不到尸首的原因太多了。

 “我担心那边有什么阴谋,但就算是阴谋,我们也不可能暂停出营。人大概就是想着这一点,所以才频繁的出击。”

 “我要你们出战时互相注意对方兵马的情况,尤其是花木兰…”

 花木兰听到点了自己的名字,立刻肃然道:“末将在!”

 “你是右军的护军将领,前锋出击时,一定要注意不要让他们孤军深入。若是实在无法阻止,立刻放弃救援,回来搬救兵。”

 夏鸿手掌,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百夫长以上的将领被俘,所以你们自己要警醒点,明白嘛!”

 “是!”“末将明白!”

 一群杂号将军出了营,对主帅的命令都有些迷糊糊的。对于花木兰来说,主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至于兵法计谋,她也很少考虑。

 真正的主将是不会擅自出战的,他们带的都是精锐,本身也不缺这些小的军功。军中也是等级分明的世界,杂号将军要想有大的晋升,要么真的上演了力挽狂澜的大戏,要么就是投效了军中的高级将领。

 这两条路都不容易。

 “现在有一份天大的军功放在我们面前,你们想不想要?”

 所以当素和君带着这般有成竹的笑容,对着一群脸迷茫的将军们说起这句话时,大部分人都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就知道你小子意多!怎么,想大干一场?”

 “我们加一起也没三千人,能有什么天大的军功…”

 “你先说。”

 花木兰挠了挠脸,觉得和自己应该没什么关系,所以想先回去和自己的兵“贯彻”一下夏将军的任务精神。

 “花木兰,你先别走!”素和君赶忙叫了起来。

 “咦?可是军功什么的,不是越少人越…”

 “我很需要你!”素和君急切的“我们的计策很需要你!”

 “…”花木兰沉默了一会儿,终是顿住了脚步。

 “谢谢你,兄弟!”素和君朗的笑了。

 某处偏僻的军帐中。

 “…所以,这计策的重点就在于一定要很像是那么回事…”素和君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以后,又笑着看向花木兰。

 “花木兰,你的箭技就成了我们的关键。若是你能在一百五十步开外中…”

 “一百八十步。”

 花木兰想了想,突然开了口。

 “嗯?你说什么?”

 “若是乌力愿意把他的铁胎弓借我,我能中一百八十步以外的目标。”花木兰也觉得素和君的计谋很大胆。“但是我觉得把这么重要的关键全部在我这边,实在是有些莽撞。”

 “就是,花木兰确实是个万夫难挡的勇士…”说话的是右军的一位杂号将军,也是曾经让花木兰吃不饭的那位将军。

 “但她底下的那波人实在太差了。要他们撑到我们合围…”

 “乞以力!”素和君不悦地高声喝了起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大家都不齐心,这陷阱也不用再做了。自己人都不相信自己人,到时候还怎么合作?我可担不起坑自己人这个责任!”

 “我只是说出事实…”乞以力在素和君的眼神中乖乖闭上了嘴。“算了,当我嘴臭,刚才的话是放!”

 素和君这才缓下了脸色。

 乞以力不是怕花木兰,而是怕这个经常笑眯眯的年轻人。

 军中有传闻这位年轻的将军在朝中很有背景,很有可能是哪家贵族的旁系子弟因为家族斗争而躲进军营的。

 尤其是他升迁的速度之快,已经比花木兰还要扎眼了。

 今天提出这个计谋的是他,若换成其他人,怕是很多人调头就走了。

 “所以,我若发现情况有不对,就会派出亲兵去联络各位。以后每次出战,至少要保证我们之中有三队人马就在左近,即使追击,其他队也要紧随其后,其他队伍随时待命…”

 素和君笑了笑。

 “能不能抓到大鱼,就看各位的配合了。”——

 七天后。

 黑山北面的一处草场。

 花木兰所带的队伍在远远的土丘后观察着远处的动静,战马都被套上了口套,确保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人数多少?”

 花木兰问刚刚潜回来的斥候。

 “大约一千。”

 那几个斥候脸色有些苍白地回话。

 右军有一支追击的前锋军遇到了埋伏,一千个柔然人并不可怕,但若是只有三百人遇见了一千柔然人,那简直就是灾难了。

 “准备上马吧。”

 “花将军,我们只有五百人,是不是先派一部分人回军去搬救兵?”陈节握紧了手中的马槊“这情况有些不对,那些柔然人还在等什么。”

 不会是就等着来救兵,把他们一网打尽吧?

 若是他们贸然上前,说不定就中了敌人的陷阱。

 “已经有人去找救兵了。”花木兰丢下一句让陈节摸不清头脑的话,翻身上马,将箭筒背在背后,伸手抚向马侧。

 那把铁胎弓就在她伸手可及的位置挂着。

 众人见花木兰率先做出动作,立刻纷纷上马,背箭于身后,将弓挂在手边。

 他们个个都会骑,骑的本事在花木兰可以称得上严酷的训练下都很纯,至少不在大部分兵士之下。

 花木兰没有和任何人说素和君的计谋。若是被俘的是她的部下,很可能就会把消息透给柔然那边,瓮中捉鳖的就成了他们了。

 “我们的目的是尽量让那群人生,越越好。”她微微提高了音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许退!拖住他们,直到过来的柔然人越来越多!”

 “将军,我们这么点人,怎么拖得住!”

 一个百夫长惊慌地叫了起来。

 “而且,我们顺利救了人不是就该撤了吗?”

 他们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啊!

 花木兰心中一声叹息。

 她的“绝对不能死”虽然是让她的部下比其他士卒都爱惜生命,可是也正如狄叶飞所嘲笑的,也许是她太仁慈了也太顺利了,竟然让他们忘记了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才是主将!”

 花木兰起杀气,怒视那个开口的百夫长。

 “何时需要你指挥本将该如何去做!”

 那百夫长闭了闭嘴,在其他人同情的眼神中低下了头去。

 陈节惯用马槊,长兵器不容易和弓箭快速切换,所以他和许多用矛、用的骑士在袍泽箭时一直是负责护卫。

 花木兰是个不喜冲锋的将军,除非有必要,否则他更喜欢在远处压制对手。陈节渴望自己的长槊饮血已经渴望的很久了,如今见有可能有一场大战,立刻出了兴奋地表情。

 战!

 “随我出击!”

 花木兰一声长喝,骑士们一夹马肚,奔跑了起来。

 五百骑正是一支奇兵,从侧冶过来,打的正包围着孤军的柔然人措手不及。

 烟尘之中,花木兰的部下或手持长弓,或横马上,乘马冲杀而来。弓箭嗤嗤出,当者披靡。

 在最外围的柔然士兵没有防备,也没有想到这支部队十之bajiu都是马上控弦之士,一时间百余人未及时退入阵中,都被花军死在当场。

 “*…%¥—)*&…%!”

 柔然军中传出了匈奴语大声喊叫的声音。

 找到了!

 花木兰等的就是这说话之人!

 她的超长距离击就是她的杀手锏,花木兰将铁胎弓拉的弓如满月,将指间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鸣镝箭了出去。

 鸣镝箭是擅的将领最喜欢用的一种箭矢,它的响声会指引其他手按照相同的方向进行击。

 花木兰的箭何其快速,众人只听得一声短促的鸣响,那远方的发号施令之人立刻就坠落马下。

 随着花木兰的箭一同出的,还有其麾下几百控弦骑士的利箭。

 敌方将领落马后确实引起了一阵,花木兰这边几百手也打了柔然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骑之威不能长久,两轮骑过后终是拉近距离。

 柔然人大多剃了头发,脑后挂着一条辫子,或上身,或身披兽皮和皮甲,他们趁魏军箭之际,立刻迅速分出一支人马迅速近。

 花木兰的目的已经达到,而素和君带领的精锐之军也在奋力朝她的方向冲杀。剩下的只是等待机会便是。

 “一轮后换武器,准备冲阵。陈节,带甲乙二队上前!”

 “是!”魏军大多是甲胄齐整的府兵,因为和柔然人对战的多了,对他们各种奇怪的打扮已经习以为常,除非新兵蛋子,否则很难生出畏惧之心。

 陈节终于可以放手冲杀,顿时犹如猛虎出闸,在身后队友的箭矢掩护下带着前锋队伍大吼而去。

 只见这两队百余人各个面目狰狞,在后方死敌人之后,随机快速过马,挥动武器割下首级,丢入马边的布袋里,有的就直接将首级的头发带上,没一会儿功夫,他们被染成了个血人,有些人间累累,竟挂了十余个首级。

 柔然人见过的悍将不少,但如此凶猛的队伍却是很少看见。怕是一直小瞧花木兰及其部下的将士们见了,也要骇然起来。

 花木兰等陈节为后方队友争取了时间,立刻换上趁手的武器,领着剩余之人冲锋起来。

 乙队多是矛手,端起长长矛冲在最前面,其后是拿着各武器的花军将士。柔然人军中大声鼓噪,长角声接连不断,显然军中又有新的主心骨。

 此时花木兰手持长刀已经冲锋在前,在她手下,砍脑袋和切西瓜没有任何不同,身边又有陈节等手持长武器的亲兵副将护卫在侧,只需一往无前努力拼杀便是。

 没一会儿,花木兰又靠近了一些,待看到新的发号施令之人,立刻丢了手中的长刀出弓来,弯弓搭箭,一箭颼的出,正中那发话之人的脸孔,登时倒撞下马。

 花木兰出战前箭头上都抹了剧毒,中者脸色乌青,立时毙命而去。

 一个冲杀间,柔然人顿时倒毙了数百人,人马甲胄,堆成个小丘,其余柔然人见连失两员将领,只吓得心胆俱裂,再也不敢张嘴呼喝。

 “花将军来的好快!”素和君的人马冲出阵来,来时的两百多人已经只剩了小半,即使如此,他也依旧笑容面,用汉话大声呼喝:

 “再拖上半个时辰,我懂匈奴话,那首领已经派了人去找他的头儿了!”

 这便是欺负柔然人没几个人听得懂汉话了。

 当然,北魏军中听得懂的也是少数。

 陈节便是那少数中的一员。

 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看着自家将军用汉话也喊了起来:

 “我们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夏将军顷刻就到!”

 素和君纵骑而出,和花木兰四手相握。

 再见这边的战绩,他喜道:“没想到你只你一支人马就杀了数百人,更是连中两员敌方将领。这下子局势更向着我们这边了,那边一定会派出更厉害的人物的!”

 花木兰摇了摇头。

 “之前是以快打慢,以奇致胜。现在他们有了防备,便说不好能不能拖上半个时辰了。”

 她看了眼素和君身后。

 他带的都是右军中的精锐,夏将军拨给他的兵,这一场做了饵,死的何止百人。

 花木兰有些不忍。

 她又看了看身后的部将,几乎个个浴血,一轮冲杀过后,再热血上头也冷静了过来,有些人怕是已经想着如何撤退了。

 毕竟,很多时候她都不是那种硬碰硬的将军。

 没一会儿,远处果然传来的马蹄声和战鼓声,军中的老兵一听马蹄声就知道来的是友军还是敌军,再一见烟尘方向,花军众人各个面色铁青。

 至少三千人。

 还是柔然军中有兵甲的骑兵。

 “花将军,请让末将断后!”

 陈节握着长槊,拱手请命。

 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存在的价值。

 不是臭袜子,不是洗中衣,不是擦背…

 他向往的就是这般——可以将后背付于某人,也可以被某人付于后背的命运。

 “谁也不用断后。”

 花木兰睥睨一笑。

 “这次,我们是先锋。”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还有一更。

 啊,果然是回单位舒,打字都快些。

 小剧场:

 人家瘦是瘦,有肌啊!

 过了几,除了“巨物木兰”又有了花木兰其实一身腱子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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