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殷格独自坐在办公室内,深邃的脸庞布

凝重神色。
一场失踪

出他心底的感情,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然而,他不能爱她,也不该爱她。
他的心底充

彷徨与挣扎。如今情况已远远超出他能力所能控制的范围,他能驯服

缰的野马,却不能驯服狂野而没有道理可寻的爱情。
他对费加的爱有多深,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就有多重。
“上帝,你为什么如此折磨我?”殷格双手蒙住脸,痛苦地问。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来。
听觉灵敏的殷格马上放下双手,犀利蓝眸往门口凌厉一扫。
“别紧张,是我。”哈拉特马上出声。
殷格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最了解。
“医生怎么说?”殷格立刻问。
虽然她看起来并无不适,殷格还是叫哈拉特派人请医师来。
“她果然天赋异禀,生命力比常人坚韧好几倍。”哈拉特啧啧称奇。“在冰原上躺了一夜,竟然一点事都没有,除了手和脚有些擦伤外,没有任何问题。”
“哦——”殷格这才放下心。
“她这么纤细的一个女孩,竟然飞机爆炸炸不死、海水淹也淹不死,然后又饿不死、冷不死;殷格,世界上好像没什么东西毁灭得了她,也许我们该把她送给科学机构研究,看看她身体里究竟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殷格赏他一记白眼。
他身陷**苦海,

受折磨,哈拉特却在一旁纳凉,真无情。
“她是烦恼的

源,把她送走,不是千万烦恼皆一扫而光吗?”哈拉特在殷格对面坐下来。
“哼!”殷格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瞪着哈拉特。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去看她?她一直问你的下落。”哈拉特惋惜地摇摇头。
他原先对这段感情还存着看好戏的心情,现在,连他都感受到压力了。
倘若她一直保持现状,当然没有问题。然而,一旦她恢复记忆,她就不再是个可爱

人的女孩,而是双手沾

血腥的凶手,到时候别说殷格不放过她,连他都会找她算帐。
“哼…”殷格依旧不答话。
一见到她,他又会克制不住想与她亲热的冲动,相见不如不见,逃避虽然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式。
“算了,别再谈她了,我们谈一点正事吧。”哈拉特转移话题。“那条可恶的杀人鲸又出现了,昨晚它攻击一艘小渔船,船上六名渔夫全部遇害——”
“可恶!”殷格的蓝眸扬起凌厉的怒光。“去年它侥幸逃过一劫,今年我非把它剁成

酱不可。”他捏紧拳头,

臆间的怨恨仿佛随时都要冲出

口。
叩叩叩——
门上传来敲门声。
“进来。”殷格很自然地抬头看向门口。
金发女秘书拿着一张传真走了进来。“总裁,潘

拉公主传来的——”她

言又止,略显紧张地看着老板。
“放着就好。”殷格淡淡说道。
“是。”女秘书把传真放到桌上,转身离去。
“我看看——”哈拉特抢先拿起传真,脸色愈来愈沉重。“殷格,潘

拉公主这次真的生气了。”
“念出来。”
哈拉特面有难

,不过,他还是念了出来:
“狂妄自大、

鲁无礼的亚纳逊先生,听说你为了一个克死夫命的下

女人,匆匆赶回冰原,弃本公主于饭店中不顾,沦为仕绅名

们谈笑的八卦。此屈辱本公主生平未曾蒙受,在你心里,那个

女人竟然比本公主还重要,本公主无法相信,亦无法接受。
本公主限你在接到传真后十分钟内,赶到海上皇宫饭店的临海餐厅,当着众人的面向本公主磕头谢罪,本公主会念及私情,慷慨原谅你

鲁无礼的行为。要是你不在指定的时间内赶到,本公主将会取消所有订单以示惩罚。大英帝国潘

拉公主示谕。”
哈拉特放下传真,正想开口劝殷格,殷格却一把抢过传真纸,当场撕得粉碎。
暗夜的海域布

危险的陷阱。
乍然吹来的强风不仅掀起滔天巨

,更为这个非常之夜平添几许诡谲的气氛。
亮着红色灯光的捕鲸船在风

里浮啊沉沉,搜寻着猎物的踪影。
船上站立着数道魁伟的身影,这些金发碧眸的彪形大汉全部穿着黑色潜水劲装,手持锐利长戟,准备与那条夺取饼上百条人命的恶鲸一决生死。
为首的那位,身材特别高大劲美,他立在船首,昂首眯视漆黑的海天,庄严果决的神情与高贵的仪态,令人联想起一千多年前那位挪威维京酋长。也许,当年的殷格亚纳逊也是以如此昂然深思的姿态,伫立龙船的船头,俯视笼罩在烟雾中的冰岛。
他们已在海上搜巡三

,杀人鲸却销声匿迹,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在这个时候,阵阵怪异的波动连番袭至,小船在深不见底的海上晃了晃。
“这


怪的,难道风向又要变了?”掌舵的维京男人皱皱眉。
殷格眯成一线的蓝眸迸

出

光。“小心,恶鲸就在附近。”他是海洋的子民,大海丝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他敏锐的感觉。
众人一听,全都打起精神。
“通知其他人。”殷格高大的身躯向前俯倾,眯眼注视阔深黑暗的海面。
“注意,注意!全面戒备,杀人鲸就要出现了。”副手用无线电对讲机通知海岸上的支援部队,一旦有危险情况出现,停在岸边的直升机与快艇便会迅速行动。
(讯息收到。)对讲机中传来哈拉特的回应。头脑冷静的他是此次捕鲸行动的岸上总指挥。
副手方收了讯,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一股超强的


自船底窜起,小船严重倾斜,眼见就要翻覆,穿着黑色劲装的殷格立刻跳到舵手旁,紧急稳住倾斜的船身。
正当大家拍额庆幸时,高掀的波

间浮现一抹隐约的灰白,他们尚未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殷格已经跳到船首,他伸手拿稳亚纳逊家族祖传的刺鲸戟,碧蓝双眸迸出慑人寒光。
“你终于出现了!”殷格哈哈一笑,高大劲美的身躯向前倾,像只姿态昂扬的飞鹰,俯身冲向波涛汹涌的海面。
众人见首领跃下海面,纷纷跟着跳下去。
不一会儿,船上只余一名舵手,他迅速拿起对讲机,向岸上总指挥报告最新情况。
黑幽幽的海天爆发惨烈的人鲸大战,骁勇善战的维京勇士卯上凶狠嗜血的庞然怪物,

烈战况已持续一段时间,紧张的吆喝夹杂在波涛起伏的声

中。凶狠的巨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雪亮的长戟起起落落,险恶的战况仍在继续。
站在特制望远镜前观察战况的哈拉特看得血脉偾张,他的手臂不知不觉举了起来,随着眼睛所见的画面,做出刺鲸的动作。
“刺它眼睛!快闪!上!下腹!不对!左侧!”哈拉特不停吆喝,

动在他血

中的维京基因被

烈的打斗刺

得跃跃

试,不能亲身参与刺鲸的行动,实是一桩憾事。
正当哈拉特比划得浑然忘我之际,身旁突然响起一道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声音。
“哈拉特,你怎么了?怎么一面看望远镜一面跳舞?”
哈拉特迟疑了一下下。奇怪,这不是桑雅的声音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

脸狐疑地转过头来——
“桑雅——安吉莉亚!”哈拉特诧异地大叫。“你们来这里干什么?”由于太惊讶,他的口吻又冲又急。
桑雅和失忆互看一眼,站在她们俩身旁的青年向前

进一步,抢先开了口:
“我到冰原探望二夫人,多嘴说出殷格捕杀人鲸的行动,二夫人听了十分担心,我便擅作主张,带她们到这里来。”青年把所有过错都承揽下来。
“哈刚,你疯了!”哈拉特脸色沉了沉。“你知道殷格的个性,要是他知道你这么做,铁定不饶你。”
“不,是我一直追问他殷格的下落,苦苦

他,他不得已才带我来。”失忆赶紧澄清。“你千万不要怪他。”
这位名叫哈刚的青年就是把她从海上冰山救起来的人,他和费加从小一起玩到大,生

随和的费加对出身贫穷的哈刚相当友爱照顾,因此,哈刚对费加一直怀着特殊的感情。当哈刚听到冰上摩托车队的朋友谈起到冰原搜救二夫人的事后,便跑到冰原探望,看她是否平安无恙。
由于殷格事先下了令,不许任何人把捕鲸的事透

给冰原上的人知道,失忆在找不到殷格及哈拉特的情况下,只好追问来访的哈刚,哈刚念及费加的友谊,不但道出捕鲸行动,还

不起失忆的哀求,带她到海岸来。
哈刚知道自己必定会受到惩罚,但是为了二夫人,他心甘情愿。
“唉——”哈拉特望望他们三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哈刚,不如这样吧!你再把她们俩送回冰原去,这件事就一笔勾销,当作没发生过。”他想了想,做出决定。
“不,我要看殷格!”失忆用哀求的眼光望着哈拉特。“你让我看看殷格,他现在人在哪里?有没有受伤?”她抓住炳拉特的手臂,楚楚可怜地哀求起来。
哈拉特原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汉子,失忆又为他画了一幅维妙维肖的素描,他实在狠不下心来赶她走。
“殷格平安无事,他正和那条怪物搏斗呢。”哈拉特站到特制的望远镜前,边说边搜寻人鲸大战的现场。“我可以让你看一会儿,但是你得在他回来前离开。否则,他若看到你在这儿,一定会大发雷霆,届时我们所有人都会遭殃。”
“没问题。”失忆连忙答应。
“找到了!”哈拉特让出位置,请她站到椅子上观看。
失忆连忙站到椅子上,只见暗夜恶斗,形势险峻,柔弱女子一瞧,马上尖叫声连连。“啊——”
全面戒备的维京勇士们面面相觎,这尖锐惊急的叫声实在有损维京人的威风,但她是亚纳逊家的女主人,他们总不能叫她闭嘴吧?
雄赳赳、气昂昂的维京勇士只好蹙着眉、抿紧

,强自忍受宛如天崩地裂、地球毁灭的尖叫声。
哈拉特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平常讲话总是娇娇柔柔,想不到她体内竟有如此强烈的迸发力,真不可思议。
他又拿起一架轻巧的望远镜,密切注意远方海域的战况——
幽暗的海天绽放出稀微的晨光,血腥的杀戮已近尾声。
垂死挣扎的巨鲸还想扳回一城,殷格长戟一

,正中要害,庞然怪物发出令人

骨悚然的嘶吼,血

模糊的躯体剧烈抖动几下,泛着微光的海面扬起滔天巨

,沉浮海中的维京勇士连忙潜入海底,朝捕鲸船游了过去。
不久,巨鲸一动也不动地泊在海面,远远望去,仿佛一座海中孤岛。

脸疲惫的维京勇士见恶鲸已死,全都

出欣慰骄傲的笑容,他们互相拍拍肩膀、击击掌,吆喝几记,俊伟的身影一道道跃上船。
“叫拖曳船来收鲸尸。”殷格掠掠

透的金发,

犷俊美的脸庞泛着灿亮的光彩。
杀得过瘾极了,闷在他体内的恨与挣扎,都在这场

战中得到纡解,他的心头轻盈又明亮,就像天空中的阳光。
“恶鲸已死,派拖曳船过来。”舵手朝无线电对讲机喊道。
(知道了。)对讲机传来哈拉特的声音。
海岸的方向传来浑厚雄壮的歌声,船上的维京勇士一听,全都举起双手,朝岸上高歌的人群挥手。
这支旋律简单、感人的歌曲是古维京人的凯旋曲,每当远征的战士凯旋归来,等候在岸边的家人便会高歌此曲,


龙船入港。
紧张的气氛已被古老的歌声取代,海岸上的人群唱着、笑着,欢乐的气氛犹如节庆时的祭典。
连桑雅都加入高歌的行列。
失忆是此地唯一的异类,不会唱凯旋歌的她挤到人群前面,以灿如朝阳的笑靥

接站在船首的爱人归来。
他那头

透的金发紧紧贴在晒成


的脸颊上,沾着水珠的发梢在晨光中闪烁着七彩光芒,冰蓝的眸子被身后的蓝空衬得又深又蓝,仿佛最蔚蓝的湖水,又像最深的海域。
她的爱人是如此高贵神勇,她对他的爱又不知不觉加深许多。
“殷格…”她睁着朦胧的瞳眸,小巧的

瓣一掀一合,轻轻呢喃他的名字。
蓦地,她的眼光仿佛瞥见海面上有什么动静。
“啊——”她心头一冷,方张开口,浮在血海中的巨鲸尾巴一扫,捕鲸船发出一记轰隆巨响,碎裂的船身冒出熊熊烈焰,橙红火焰迅速在海面上蔓烧开来。
须臾之间,惊心动魄的烈焰

噬一切,船与巨鲸皆消失在火海中。
她震惊地瞪着惨绝人寰的火海,脑海一片空白,然后,她听见一阵阵急呼与惊叫——
“糟糕,有人泼汽油!”
“快通知空服员!”
“救命啊,飞机着火了!”
“怎么办?着火了!”
“哈哈哈!烈火将会烧尽一切罪恶,我们就要回归天父的怀抱了。哈哈哈——”
“不——”
“救命啊——”
砰——
“救我!殷格,救我!”失忆抱着头大叫,纤细的身躯蜷缩成一团,苍白的脸孔布

惊骇。“火就要烧到这边来了,救我!”她闭着双眼,狂

大呼。“二夫人,二夫人,别怕。”桑雅急忙抱住

窜

吼的失忆。“大家正在灭火,别怕,火不会烧到这儿来。”
“不,火已经烧到这里了,安吉莉亚,我们就要死——”失忆蓦地打住,她睁开双眼一看,染血的海域和陆地都

成一团,慌乱的人群和轰隆作响的直升机在晨光下紧急行动着,烈焰冲天的海域只剩几缕残烟。
她


发疼的太阳

,眨眨乌黑的眸子,然后,她想起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殷格!”她趴在临海的岩石上,痛彻心肺地呼唤。
“二夫人,潜水队已经下海搜寻了。”桑雅难过地道。
刚才捕鲸船爆炸时,主人就在船上,谁知潜水队寻回的会是什么。
“殷格——”失忆忍不住哭出来,纤细的双肩在阳光中颤抖。“你不能死,我不要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她


噎噎地喊。
“二夫人…”桑雅望着

脸泪痕的失忆,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你不要哭,主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她搂搂失忆的肩头,柔声安慰。
二夫人失踪时,主人不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冒着危险,深入地

里救她。
现在,二夫人为了主人哭成泪人儿,口口声声喊着不能没有主人,嗯——
桑雅蓦然明白了。
原来主人爱上二夫人,而二夫人也爱上主人。
好浪漫的故事哦!桑雅忍不住替两人感到高兴。
这时,海面上起了一阵

动,潜水队员抬着几位负伤的男子上岸来。
失忆和桑雅连忙靠过去。
“全都救上来了吗?”失忆着急地问。
“全都救上来了,只剩下殷格而已,哈拉特和其他人已经潜到较深的地方去找了。”有人回答。
失忆一听,眼前一暗,差点晕厥过去。
她伏在海滩上痛哭,任别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染血的海面突然冒出一颗

脏污的人头,他直直游向她,紧眯的蓝眸闪动着慑人的光芒。
“谁让你来这里的?”
他抹去脸上的污血,怒气冲天地问。
失忆抬眼一看,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谁?是谁带你来的?”
他抓住她的手腕,凌厉的眸子扫过她泪痕闪烁的脸庞,一颗心不

软了下来,手也松了开来。
她不答,深如幽潭的瞳眸被

脸泪珠衬得极其温柔,她举起雪白双臂,深情勾住他的颈子,含情脉脉看着他,高兴地笑了出来。
殷格看她一眼,性格的薄

抿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然后,他合上眼帘,庄严高贵地晕倒在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