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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水陆道场
 看罢林若尘的遗言,莫问闭上眼睛久久未语,林若尘是个可怜的女子,彷如世浊中的一片枯叶,漂到哪里,去往何处,她都左右不了。为了求生,她委曲求全讨好胡人,亦是无奈之举。

 正因为体谅林若尘的难处,他从未羞辱过林若尘,一直想保全她,现在想來,可能正是他的宽容和关怀导致了林若尘的羞愧自尽。

 “老爷,还有救吗?”老五指着林若尘的尸身说道。

 “这是她想要的,如她所愿吧。”莫问摇头说道,以他此时的修为要留住林若尘的魂魄并非难事,但他不想那么做,他可以留下林若尘的魂魄,却抹不去林若尘心中的愧疚,死,对于林若尘來说是一种解

 “孩子救不救?”老五见莫问虽然伤心却并未失去理智,暗暗放下心來。

 莫问再度摇头,林若尘在疯癫之时保护自己的孩子,这是母亲的一种先天本。她清醒之后对这个孩子异常冷淡,甚至狠心掐死了她,这表明林若尘对这个孩子沒有后天感情,原因很简单,这个孩子是那丑恶胡人的骨血,林若尘恨那个胡人,深入骨髓的痛恨。

 “老爷,我出去买棺材。”老五转身向外走去。

 “自杀之人不能入棺下殓,你去周边寻请道人一百零七位,若是道人不够,僧人亦可,让他们携带超度法器,我要为她做四方水陆道场,洗其自杀重罪。”莫问冲老五说道。

 老五闻言点头答应,快步而去。

 老五走后,莫问将林若尘抱上了南侧榻,取下了她手中的剪刀,到得此时他才发现林若尘左有两处伤口,说明林若尘先前刺了自己两刀,足见其求死之心甚坚。

 将林若尘停放妥当,莫问走到北侧铺看那女童,女童的手里还拿着沒吃完的米饼,腹如鼓,由此可见林若尘在下手之时心中也有不舍,是喂了她才下手的。

 将米饼拿走,清理了铺,将女童摆放为停尸姿势之后莫问走到房间正中的桌旁坐了下來,此时他心中很是悲伤,林若尘沒有做错什么,她做的事情只是为了活着,一个女人为了活命,不管做了什么都应该被原谅。

 林若尘虽然羞愧自尽,他的心中却并无自责,他对林若尘的宽容和关心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是为了让对方羞愧,他只希望林若尘能过的好一些,林若尘自尽不是他想看到的,倘若乾坤可以倒转,时光能够倒,他还会宽恕林若尘,也还会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二人都沒有错,错的是这个天下纷争,胡人肆的世道,沒有天下的一统就永远不会有百姓的安宁。

 客栈里死了人,官家自然要來过问,莫问独坐发愣之际,门外來了几个衙役。

 “这是怎么回事儿?她们是怎么死的?你是什么人?”衙役佩刀进屋,大扯官腔。

 “贫道天枢子,俗名莫问。”莫问抬头看了那些衙役一眼。

 “这名儿怎么听着这么耳呢?”领头的衙役歪嘴挠头。

 身旁有人附耳低语,后者听完面如死灰,砰然跪倒“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国师驾到,国师饶命。”

 “我已经挂印离开,与赵国再无瓜葛,你们走吧。”莫问摆了摆手,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他出道七年,大闹晋都建康,东征东北三郡,杀废玉清高手,早已威名远扬,虽然已经卸任赵国护国真人,在世人眼中却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几位衙役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跑了出去,片刻过后楼下传來了掌掴的声音“瞎了眼的死娘胚,哥几个差点儿沒让你害死。”

 外面求饶声,叫骂声,喧闹声,混乱嘈杂。房间里却极为安静,莫问感觉到冷意,这股冷意來自于内心的孤独,西县的故人又去了一位,先前在将军府并未看见林若尘的丫鬟,主人被囚磨房,丫鬟的境遇想必更惨,十有七八已然死于那胡人之手,数万人的西县而今只剩下了他和老五两个人。

 过了未时,作醮的道人陆续赶到,多则十几人,少则一两个,衣着不同,教派有别,到得傍晚时分又來了一群僧人,勉强凑够了一百零七人。

 法台搭建于客栈前院,道人居左,僧人居右,齐诵无上渡厄经文,此时道人和僧人同场作醮并不稀奇,彼此也有通用的经文。

 莫问自居法台引经领文,寻常超度一人就可施为,但自杀比杀人的罪孽更重,必须做四方水陆道场,祭告天地,引咎归责,所谓引咎归责是指将对方罪孽归于自身,莫问焚烧紫符两道,禀天庭告地府,言之林若尘并非自杀,而是他失手导致,请求宽恕林若尘,将罪责引于自身。

 随后便是施洒水米,此举乃施食四方冤魂鬼魅,为林若尘和那女童积累德,与此同时也告知曹地府和四方鬼神林若尘和这女童有强硬主家依靠,不能肆意欺辱。

 水陆道场接连三天,其他僧道可以轮替,但身为主持高功,莫问夜不得休息,道场持续的时间越长,作醮的效果越强,林若尘和那女童的德越厚。

 三之后的傍晚,莫问泼水收幡,水陆道场毕了。

 给予香油钱,道士和僧人离去,莫问掏出符盒画写火符将那女童尸身焚烧,转而走到林若尘旁边低头俯视那具消瘦的尸身“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驻足良久,莫问掏出符盒画写火符一道,捏于手中始终不忍下手,犹豫许久,将火符予老五,转身回房。

 火符焚烧尸骨很是迅速,一个时辰之后老五抱着两个骨灰坛回到房中。

 “老爷,银两都花光了,我想回去取点儿。”老五将骨灰坛放到了门旁。

 莫问此时正躺卧在,听得老五言语只是抬了抬手。

 老五转身出门,片刻过后端了饭食进屋“老爷,你吃点东西,我先走了,五更我就能回來。”

 “去吧。”莫问说道。

 就在此时,楼下传來了脚步声,老五出门之后转身跑了回來“老爷,他俩來了。”

 莫问早已经通过脚步声猜出了來者是谁,翻身坐起,冲老五说道“你先去吧。”

 老五出门之后喊了声“见过两位爷。”

 “你家老爷在屋里吗?”夜逍遥的声音。

 “在在在,你们进去吧,我还有事儿,得出去一趟。”老五说完,跑步下楼。

 二人进屋之时,莫问已经翻身下,将饭食端走,拉开了两把椅子。

 都是聪慧之人,自细微之处就能看出彼此的态度,刘少卿和夜逍遥分别落座。

 “这是怎么回事儿?”夜逍遥指着门边的两个骨灰坛。

 “家乡的故人。我去为你们叫茶。”莫问说道。

 刘少卿抬手阻止“不用了,我有司职在身,不能久留,说几句话就走。”

 莫问坐回椅子,等待二人说话。

 “柳笙沒死。”刘少卿开门见山。

 “意料之中,他的控尸之术颇有造诣。”莫问点头说道。

 “当非控尸之术,我们二人前几联手毙他于皇城东宫,结果今早间他又出现在了西北军中,而且修为大增。”夜逍遥面有忧

 “开有一辅星,此星有何作用,会对应星之人产生何种影响,直至今也无人知晓。”莫问摇头说道。

 “我们要灭掉赵国恢复汉人江山,必须先杀掉柳笙这个为虎作伥的败类。”刘少卿抬高了声调。

 “我能做些什么?”莫问问道。

 “我们知道你不会手也无暇手,我们需要金符一张和书信一封。”刘少卿说道。

 莫问闻言未置可否,刘少卿还是刘少卿,态度的转变不表示其本也会转变,刘少卿先前的那番话是生怕他会抢功而刻意用话别他,不允许他直接参加战事。

 “思前想后,要想克制柳笙也只有能够灭杀魂魄的金符或许能够奏效,我们画不得金符,只能向你讨要。”刘少卿说道。

 莫问点了点头“要雷符还是火符。”

 “火符。”刘少卿自怀中取出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金符放到了桌上,莫问抬手转正,自怀中取出符盒,画写火符符文加盖法印,画毕,将金符推于刘少卿面前。

 刘少卿抬手拿过那张金符藏于怀中,直身站起“我要赶回西北,先走一步。”

 莫问和夜逍遥直身站起,刘少卿迈步出门,悄然去了。

 “你需要何种书信?”莫问冲夜逍遥说道,刘少卿先前所言需要一张符咒和一封书信,刘少卿带着金符离去,需要书信的自然是夜逍遥。

 “你与晋国周贵人和王将军可否识?”夜逍遥问道。

 “前者关系尚可,后者只有数面之缘。”莫问点了点头,他曾为王府西席,在与广谱斗法时王将军站在他一边,此事很多人都知道。

 “胡人霸占北方数十年,已然生站牢,凉国兵寡国弱,单靠凉国很难成事,在此之前我前往晋国纵横游说多,已得皇家看重,本想趁此良机北上攻胡,与凉国双管齐下,奈何晋国朝廷兵权分散,朝廷竟然动不得虎符。”夜逍遥无奈叹气。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晋国的兵权的确分散,皇家自身只掌握了卫,大军主要掌握在周家和王家手里,周家是周将军做主,王家是那个曾经带兵蛮荒的胖子领军。

 莫问点头过后夜逍遥沒有再说话,他沒有说话实际上已经是说了,莫问也明白他的意图,夜逍遥想要他写信给周贵人和王将军劝说出兵,确切的说是想让他向二人表明夜逍遥的举动是他赞同并支持的。

 “王将军喜欢丹药,你可以与他一些,就说是我托你带赠。”莫问沉片刻出言说道。

 “好。”夜逍遥点了点头。

 莫问想了想,取符纸一张,写下一行字“天枢子遥问贵人和两位王爷安好。”想了想感觉欠缺人情,便重新写过,将道号改为了姓名。

 “可否?”莫问将符纸推向夜逍遥。

 “可!”夜逍遥伸手拿过,折叠收起“你寡言少语的毛病要改一改,你不说,我们岂能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夜逍遥此语显然是对之前的误会婉转的道歉。

 夜逍遥收起符纸也不多待,告辞离去。莫问将视线转移到了门口的骨灰坛,若是晋国能够出兵,赵国必败无疑,万恶的胡人末日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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