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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居然将我排除在我的复仇计划之外。”申叔华气愤地质问道。

 饶是痴呆如他,终也看出姜鼎舟的用意何在。他却偏偏仍栽在他的手中,被他耍得团团转。

 “你目前的首要之务不在复仇,应该是重建申家,修补你们夫、父子之间的情谊。”姜鼎舟老神在在,不受他的大嗓门影响。

 一早连早膳都还没吃,申叔华便急匆匆的冲到姜鼎舟一行人暂住的客居,劈头便是一顿指责。

 原本姜鼎舟还希望平红能令申叔华多分点心,别教他过早醒悟,想来他的算盘打得不够,他担心的事还是提早发生。

 申叔华不是不明白他说的大道理,只是一想到平白无故地遭人夺走五年的时光,白白浪费阖家相处的良机,便令他气冲斗牛。他没将身边的人拿来大卸八块,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所以你才能这么气定神闲。要是我们易地而处,或许你会比我还要狂。”

 他看过姜鼎舟发起脾气的模样,简直就是地狱鬼门大开,群魔出动也不能相提并论。只要有长眼睛的绝不敢得罪他,他的耐心有多大没有人知道。

 “就算让你复仇成功了又如何,破裂的夫关系不会因此而自动愈合,你们父子还是形同陌路。难道非得离子散,你才能觉悟吗?”姜鼎舟笑笑反问。

 复仇不会建设,这把两刃剑反而有可能伤到自己与自己所爱之人,最后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空虚。

 “那又如何?”申叔华意气风发地说。“人若负我一分,我便回敬五分。这是我的处世之道。”

 姜鼎舟摇扇叹息。眼下的申叔华是听不进任何人的劝的,此时的他比起他刚回家时更是意志坚定,非逮到原凶不可。

 “事实真相由我们来为你查探,你就专心致力在天伦之乐上。你会如此义愤填膺不就是因为这一点被剥夺了,才会非要以牙还牙不可。”姜鼎舟感同身受的安抚他。

 在复仇之路上他是过来人,他隐瞒着不说,因为他认为这不是光彩荣耀之事,值得拿来说嘴。

 为了申家这一家子着想,他实在不愿看到他们重蹈他的覆辙,尤其是申府上下都是老弱妇孺,更是增加了复仇的危险。万一有个突发事件危及到他们的安全,他们不会有足够的能力应对。

 如果这番对质发生得早几,申叔华会坚持己见,不管家人的安危;但是当他与家人们的关系有了峰回路转的改变后,他开始为计划带来的杀伤力忧心忡忡。

 “你查到了什么?”他提心吊胆地问。

 不能怪他如是想。他不能想象平红若真是加害他的元凶,他是否狠得下心来对她进行报复,因为追究柢他才是罪魁祸首。

 姜鼎舟沉着不知该说出多少才能足他,又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行动。在搜证工作上,他还有一点小小的顾虑,最关键的事证尚未到手,贸然行事会坏了他的布局。

 “怎么,有什么意外之得?”申叔华察言观,心有所得。

 一定是查到了些什么,姜鼎舟才会有这种态度。他这个人城府极深,不轻易表心思。

 惟一令人安慰的是一旦与他为友,若是彼此忠诚相对,日子便会过得太平;但是若遭人背叛,他会为那个人寄予无限的同情,因为那人将会大小灾厄不断;更恐怖的是死到临头还不明白是谁在搞鬼,及灾厄所为何来。

 他已经付出过代价学习这一课,他不再以为这世间是以他为中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我没有那么厉害,苏州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许多方面绑手绑脚的,进度有限。”他态度谦冲地说。

 姜鼎舟的理智不容许他在这时强出头,若坏了大事,他的一世英名便毁于一旦。

 吕慕星闻言用力哼了一声,若不是此举太过女化,申叔华也想这么做。

 他真想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相信姜鼎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有时他还自以为是神机妙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

 “你的意思是说,出了你的贼窟,你便无用武之地,跟个废人一样?”

 申叔华故意采将法,男人最不容许别人怀疑自身的能力,他这么说,那不啻是直说他认为姜鼎舟无能。

 姜鼎舟手中的折扇摇动的速度不变,代表他并不受影响。申叔华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虽他多有长进,道行还是短少他一大截,大可不必在这种小枝节上与他计较。

 吕慕星的修养便还不到家,别人轻微的挑拨,她便中招入壳,身而出为捍卫姜鼎舟的名誉而战。

 “追本溯源还不是你自作孽,才会导致今难以收拾的局面。为什么我们要替你担起这个责任,你要还有一点点的良知,便自己负荆请罪,去向你娘子儿子和爹娘忏悔。”

 生平第一次,申叔华无法理直气壮地回嘴。吕慕星的每一字每一句针砭入里,狠狠地扎在他心口,包复罪恶感的硬壳让她刺破个小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将他的苦怪在别人身上,不论是远因、近因,全是他所种下的果,这一点他得承认。

 他的表情改变得如此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出来,吕慕星见出击见效,立刻乘胜追击。

 “若是知道错了,还不赶快去找你老婆儿子,这种事是没人可以代劳的。”

 申叔华被心中的愧疚折腾得忘了为何而来,恍恍惚惚地转身出去,准备听从吕慕星的建议,去向平红致歉。

 见他走出了松院,姜鼎舟等人不松了一口气。

 “幸亏你小妮子牙尖嘴利,不然就等着让他给到绝境。”姜鼎舟对她的机智赞不绝口。

 吕慕星深了一口气,缓和口的郁闷,刚才她差一点没给吓到脑袋瓜子成了一团浆糊,能这么轻松地振振有辞退申叔华,倒让她多加了一项战绩。

 “别忘了,你欠我一次。”吕慕星提醒姜鼎舟。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再发生的机率比老天下红雨还稀少,怎么能不好好把握。终此一生她绝对不会让他忘怀,会无时无刻地提醒他。

 ***

 申叔华从来不认为平红会有多难找,但是今初尝败绩,他问遍府中上下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

 他开始一家家商号据点地找,他若不动声还没有人会觉得有何不妥,偏偏他大张旗鼓,逢人便问、见人就问有没有见到她,得管事们开始惶惶不安,众人四出,翻遍苏州城也要找到她。

 当申叔华在码头边的一处人迹罕至的仓库找着她时,已经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你要出来为何不先告知其它人,要是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该怎么办?”他一把攫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似乎是要将常识摇入她的脑中。

 平红不知道何者较令她讶异,是他的愤怒抑或是他的关切。当他不期然地出现时一脸凶恶的模样,足以让她惊怕得想钻入老鼠中躲藏。

 “我不过是按既定行程巡视,不会有任何意外。”她的言外之意是他太过大惊小敝。

 咬紧牙关,申叔华告诫自己,要好好地说,不可以对她发脾气,破坏两人得来不易的和谐。

 “姑且不论你是女人家的身份,你还身系着申家当家的身份,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教他们怎么办?要他们怎么跟元禄解释?要我如何自处?难道要我一辈子都活在无法保护你的歉疚中?”将她整个人提起凑近,他认真地质问。娇小的她双足离地近一尺,只凭着他的支撑悬在他的面前。

 这是她首次见到他因着急她的安危发怒,还对她不假辞地斥责,是崭新的经验。

 从来没有人会关心她的去向,商号里的人各司其职,所有事务不会因为她不在场而停摆。

 再加上她今是为了仓库下毒事件外出,这种会影响到商誉的事,怎好大声嚷嚷昭告众人,传了出去申字号也别混了。

 “我不是一个人,有人陪我来的。”她的螓首往后示意。

 在一旁久站多时的粮行总管轻声咳了咳,暗示自己的存在。

 瞅着那个还没他强壮的总管,申叔华怀疑他能发挥多少功用;但是他没将这种话说出,真要说出心中所想的,会伤害到他的男自尊。

 “万一来的歹人不只一个,你们能打得过人家吗?”

 申叔华恶狠狠地瞪着那个总管瞧,好似他要敢点一下头,他便要咬掉似的。总管不敢造次,只能屈居在他的yin威下猛摇着头。

 得到支持,申叔华得意地看向平红;不料她却一脚踢在他的胫骨上,让他吃痛地差一点失手将她摔在地上。

 “你要谋杀亲夫吗?”他咬牙忍痛地问。

 平红蹙紧眉掩饰她的忧虑。“不过就是踢了你一脚,又不是琉璃做的,怎么这么不经碰。”她口中念念有词地叨念着。

 他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消瘦的她脆弱得好象不堪一击,但是她也偏偏有着骡子般的脾,足以与他分庭抗礼。

 “你这一脚对我自尊的伤害比体要来得大。”申叔华好心地告知她,他所在意的事情。

 她向上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男人为何如此在乎面子,尤其在同的面前,更是要保住那微不足道的立场。

 好象控制不住子,这个男人就一点价值也没有。

 “是,一切都是我的不对,我在此向你慎重的道歉。”平红言不由衷的陪不是。

 一旁的总管不敢吭声,任由这对夫进行着看似和善的打情骂俏。这种事外人不好干涉,但是他却不开口打断他们,眼前有更严重的事等着解决。

 “请少将事实告诉少爷。此事兹事体大,不是单单你我二人可以解决的。”总管不愿这重担光由他们两人承担,身为未来的当家主,申叔华也有责任扛起。

 总管没头没脑的话听得申叔华一头雾水,他这才发现这座仓库有些不对劲。依照时令,此时仓库内该是堆着坑谷的谷物,怎么会是眼前这一副空的光景。

 空气中还散发着干燥稻米的香气,代表之前米粮还曾在这里堆存着,但那些谷物呢?跑到哪儿去了?其中的蹊跷令人参不透。

 “这儿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疑惑地放下平红,但没有放开她。

 轻轻叹了一口气,平红心中有万般不愿,她原先希望在他完全掌控之前将事情解决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可以轻松解决。”她还不服输地想粉饰太平。

 申叔华有股冲动,真想拎起她来摇一摇,看看是她太过没常识,还是他太过不可靠,不值得她信赖。

 “是亏空?遭劫?”他专注地等着她的答案。

 但是她这时却像个闷葫芦,不说话就是不说话。急得他又将她提起,让两人面对面。

 “你倒是说话呀!我又不会读心术,猜不透你的心事。”

 原先平红铁了心,打算什么也不说。这是在她管理时发生的事,在全盘予他之前,理应由她来解决。

 可是他一脸的焦急却打动她的心。这算是他对她的关爱吧?平红的心中不住地纳闷着。

 这对夫的个性一个比一个要强,总管已是吃足了苦头,再加上这件事一个处理失当,他的身家财产全拿出来,也填不了这个大钱坑。

 不等平红的允准,总管一五一十的将事情源源本本的向申叔华报告。他这么做还有一个用意,就是不让少夫人成为众矢之的。

 有些人光会领银子过好日子,殊不知他们花用的银两全都是她用心血换来的;但是只要让他们抓到把柄,那些人一定第一个落井下石。

 听完了总管的报告,申叔华面无表情,看不出他有任何想法。他是会将责任归咎于何人身上呢?总管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答案。

 可是仍在他的掌握势力范围内的平红,却明白他的情绪不如外表的冷静。她的一双手臂被他抓得几乎将要折断,她却不敢将恐惧形诸于,咬住嘴拼命强忍住痛楚。

 申叔华因被气愤占据所有心思,完全不知自己在不自觉中伤害到她,等见到她益见苍白的脸色时,才明白自己伤了她。

 松了手劲,申叔华劈头就对她大声吼叫:“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甚至只由你和总管两个人调查。你以为你是谁?衙门里的捕快?还是青天大老爷?你知不知道毒药有多可怕?”

 平红直觉想以手掩耳,以减轻他大吼时在耳中掀起的震,偏偏他的手仍箝制住她,让她无法掩耳。

 “事情闹大了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当然得暗中行动,难不成还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她不服气地回嘴,完全没有考虑眼下的处境。

 不由分说地,申叔华又开始拿她当波鼓摇。

 “你知不知道只死了一堆老鼠是你的运气,万一下毒者心有不甘,不知哪一天把毒下在你身上,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申叔华说着浅显易懂的道理。

 不知道是平红存心气他,抑或是真的不以为意,她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几乎令他气绝。

 “就是怕再有死老鼠,总管和我才会加紧调查,不过就快有眉目了,你毋需心。”

 “我看我先掐死你,替下毒者省些工夫算了,也省得后后悔。”申叔华喃喃自语着。

 其实也不能算是喃喃自语,因为他的声音大到足以在空的仓库中产生回响。

 平红不解他的气愤由何而来。

 “后悔什么?”她还真是七月半的鸭子,傻傻地不知死期将至。

 总管双手合十,默默地为少夫人向菩萨祈祷,求神发发慈悲,保佑这个看似成、却又在某些方面非常无知的女人。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从来不会为自身的安危设想,总是将别人的福祉置于自己之前。

 闻之,申叔华给了平红一记白眼,随即闭上眼又睁开。他不知道天的神佛是哪一位在庇护笨蛋傻子的,他真是劳苦功高。若天下再多几个像她这样不受教的呆子,那他绝对值得世人多烧几炷香,慰劳他的辛劳。

 “我宁可让你死在我的手中,也好过你不明不白地被人毒死。”他咬牙切齿地恫吓。

 “我知道你只是在开开玩笑而已。”平红笑笑地四两拨千斤。

 她若不是真给吓傻了,就是当真了解他宁愿为她赴汤蹈火,也不容许有人动她一。申叔华仔细地看着她,想找出到底是何原因。

 但是她只是一径的笑着,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令他好生失望。若是能从中瞧出个端倪,便可以解决夜夜煎熬着他的烈焰,将他自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他真怀念以前为非作歹的日子,起码对她可霸王硬上弓,不必那么小心翼翼地和她玩着你进我退的游戏。当个君子可真是不容易。

 “等你我二人独处时,你再来说这句话。”申叔华的话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逗趣成分居多。

 平红明眸半垂不敢看他,彼此过于贴近的距离让他身上的热气像太阳一样烘烤着她,闷热的仓库顿时温度上升,好象煮着沸水的锅子,让她闷出了一身汗。

 若不是碍于有外人在场,而她又是内敛保守的个性,他绝对会给她一个热吻,消去她的利刺。

 她就是少了这种狂放的刺,才导致她这么刚毅不阿。

 总管清了清喉咙,提醒这对夫尚有他的存在。“少爷觉得该如何处理才算妥当?”他想听听他是否还是扶不起的阿斗,值不值得他继续效忠。

 在总管的心目中,能超越平红的主子并不存在,更何况是要能取她而代之,比登蜀道要难。

 经他这么一问,第一个窜入申叔华脑中的,是他要让平红与危险隔离,除了他与儿子之外,别无第三者可以越雷池一步。

 似乎感受到他的想法,平红明眸半眯,内含浓烈的警告意味,不许他异想天开,做出违反她意愿之举。

 真要以体力来强制她听命行事,申叔华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他却不愿因此破坏得来不易的和谐,与她走回头路。

 她并非脆弱不堪一击的菟丝花,反而像是坚韧得有如扎入土的小草,风一吹应势弯,风一停又昂首立。

 她不会愿意只是成天绣绣花、说是非。在尝试过与男人平起平坐,拥有同等权力之后,教她如何能习惯安逸的日子。

 况且她有与男人不相上下的能力,要是他不懂得去运用,那他就是白长了脑袋。

 “这事先听少的主意处理。”申叔华转而对平红道:“但是当我发现你有危险时,随时都会收回成命,拿回主导权。”他的但书听来似乎是维持男尊严的垂死挣扎。

 平红听在耳里觉得好笑,可是没敢真的笑出来。那不啻是在牛面前摇动红旗挑衅,会出大子的。

 隐忍笑意的后果是她的腮帮子鼓起,像觅食的松鼠一般,平添了几分调皮逗趣,像孩子似的,这模样与儿子申元禄倒有几分相似。

 他真想不顾旁人的目光,狠狠地吻得她不过气来;但是他再度忍住冲动,眼神却明白地告知她,他已经濒临极限,爆发之时已不远矣。

 了解他眼里的涵义令平红羞红了脸。

 平心而论,她也在期待着再一次的亲昵,前次的亲吻告诉她,从来未曾接触过的一切有多么美好,那为她开启一扇通往情之路的门,一扫她对夫相处的错觉。

 两人四目相视会心一笑,在周身的火热尽在不言中。

 ***

 “那个女人呢?”巧芸不客气地抓了一个倒霉的管事问道。

 她从来不愿以申家当家主母的头衔称呼平红,她认为她没有那个资格,真正有资格的人是她;而且她也毫不在乎地让旁人知晓她对平红的鄙视,故她一向以无礼的口吻对她说话。

 倒霉的管事十分带种地对她相应不理。几乎只要在申字号混饭吃的人,全都吃过她的亏,不论是口头上的或是实际行动。这个号称是苦过来的姨娘,除了她的儿子与吴天浩之外,完全不把人当人看,极尽恶毒地羞辱她看不顺眼的人,早已经搞得众人怨声载道。

 得不到应有的响应,巧芸气急败坏地拍桌怒骂:“你耳朵是聋了是不是?我问你那个女人在哪儿?”

 管事状似无辜地四下瞧了瞧,才指着自己说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这儿只有你我二人,我不是和你说话,难道是在和鬼说话不成!”巧芸说话的语气极为尖酸刻薄,不留余地。

 这些人也不想想她是哪儿出身的。在院那种龙蛇混杂的环境,她什么场面没见过,若被小小的管事骑到头上去,那她也不用出来讨饭吃了。

 那管事没有闲功夫和她逞口舌之快,对她的问题来个相应不理,将桌上的帐册文件收拾妥当,当着她的面将之锁入箱箧中,拿她当个贼来防,也算是小小地报了适才侮辱之仇。

 巧芸并不笨,怎会看不出他的举动所代表的意义,气得她直想拿他开膛破肚以示警告,看谁还敢看她不起。

 但是在她怒气还来不及发作之前,管事已经消失在帐房,徒留她一人在原地生着闷气。

 她打量着这个统筹申家财源的房间,除了数不清的书册之外就没别的了。要在这里找到一文钱是不可能的。她会知之甚详是因为她曾找过,这儿里里外外都被她翻遍了,连颗碎银子也没。

 平红防她防得可紧,连这点小细节也没忽略。

 这些帐册对她一点用处也没有,拿来当火引子用还嫌麻烦,要放把火烧了更浪费她的打火石,她根本不愿多花心思在其中。

 她本来是要来找申叔华的,要在他面前将平红给比到十八层地狱去,以消消她被人忽略的一口鸟气。心意无法得逞让她火气越烧越旺,非得找个管道抒发不可。

 她在四周逡巡着,找寻可供利用的东西,终于在平红的桌上让她找到一样好东西。

 只见一个糙廉价的小陶碗,盛装着街头贩售的凉茶,正好还没饮用过。四下无人的机会她岂能放过,是老天给的良机要亡平红哪!

 巧芸自袖袋拿出贴身收藏的小瓷瓶,里头装着的好东西可是得来不易,且花了她大把银两。上次在仓库里用掉不少分量,现所剩不多,大约只有一滴,但是足够了。若是卖这东西给她的人没夸大其词,那么这一点点的药量绝对可以让平红去见阎王。

 以此除去她这个心头大患是一劳永逸的方法。她不仅让申叔华为她着,还忝不知羞地惑吴天浩,令他为她忙得团团转。

 巧芸明白眼下她的处境十分危险,当两个男人心不在她身上时,她便随时有可能被扫地出门。她得在事情底定之前抓住一个男人,奠定她在申家的地位。

 所以首要之务便是除去障碍,阻挡在她发达之路上的障碍,只有平红一人,解决掉她方能高枕无忧。

 毫不犹豫的,巧芸将瓶中的毒药全数倒入碗中。

 过了今晚她便是申家惟一的女主人,未来要留下哪一个男人当家,全在她的掌握之中。而她得为美好的将来再增添筹码有备无患,谁知晓什么时候她得第三度用上它呢?

 巧芸步履轻巧地步出帐房,脑海里开始编织着远景,一个惟她独尊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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