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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夫人安危
 适君喻领穿云直卫担任前导,岳宸风亦乘一车,跟在将军夫人的车驾后,后头是何患子与五绝庄的二十名庄丁押队。

 驿馆门开,大队正出发,却见一抹俏生生的绯红衣影立在门畔,雪肤酥盈、窄,明明是动人已极的冶丽尤物,敛衽施礼的模样偏又斯文端庄,正是符赤锦。

 ““夫人”来此,有何见教?”适君喻勒住马缰,微微冷笑。“奉将军夫人召唤,同往阿兰山参佛。”红衣丽人低垂浓睫,答得不卑不亢。

 “适庄主,是我教耿夫人来的。”香车帘卷一角,沈素云脆声唤道。符赤锦冲他微微颔首,轻移莲步,径上了将军夫人之车。后头岳宸风所乘的髹漆轺车毫无动静,车前的吊帘稳稳垂落,符赤锦却觉周身冷刺,仿佛有一柄锋锐无匹的巨大刀器透帘而出,穿颅断体无有不中。

 符赤锦强忍悚栗上车,见沈素云面色苍白,勉强向她挤出一丝笑容,伸手去握柔荑,才发现她柔的掌心里无比凉。“别担心,”她柔声安慰沈素云:“都安排好了。”沈素云摇了摇头。

 “我不担心。”符赤锦强抑下芒刺在背的不适,抿着捏捏她的手。香车随即轻晃起来,马鸣萧萧、轮轧嘎然,领头的适君喻一声令下,队伍立时出发。

 行至城门附近,忽见前方火光烛天,人马杂沓,数十名举火佩刀的衙门公人聚在一处,为首的却是抚司大人迟凤钧。“抚司大人!”适君喻不蹙眉。

 “你这是…这是何意?”迟凤钧一捋颔须,正道:“适庄主,我原可随意编造一个理由搪过去,如往阿兰山执行公务、巡视栖凤馆工程等,要信不信随你。如此这般,不过徒令你我难堪罢了,于事无补。

 “我只说我不许之事:不得拘提,不得刑讯,不得惊动王舍、阿净两院之中的贵客,不得破坏寺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庄主守此三条,你我便只是恰好同路而已,你等在莲觉寺中的作为,本官无意干涉,这五十名越浦衙役就只是本官的护卫,绝不阻挡夫人礼驾。”

 “这…”适君喻不曾见他如此坚持,略一沉,正想着要不要唤人请将军来,任宣已策马上前,手扶佩刀,就着鞍上凑近低语一阵,说罢微冲迟凤钧一颔首,又掉头返回夫人车边。适君喻换过一副神气,抱拳笑道:“便依大人之意。迟大人,请。”

 作势一比,竟是请他先行。迟凤钧本以为该有些相持,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适君喻如此干脆。

 正自惊疑不定,却见后头香车帘卷,符赤锦探头唤道:“迟大人!夫人说了:既要同行,不知是否有幸请大人移驾共乘?”迟凤钧不好推辞,拱手道:“下官遵命。”

 起蟒袍横襕,让身边的衙差扶进了车厢,坐在双姝对面。他猜想适才任宣上前,传达的正是夫人之命,拱手道:“多谢夫人体恤。下官情非得已,但皇后娘娘将至,莲觉寺中实经不起折腾,此非为了下官个人荣辱。

 而是为了朝廷与东海之间的和睦。事关东海万民福祉,下官代本道二十九郡百二十六县生民,谢过夫人。”沈素云摇了摇头,低道:“抚司大人误会了。”旋即闭口不语,至于他“误会”了什么,却未曾明说。

 便在迟凤钧腹狐疑之间,大队又继续前进。那五十名衙门差役不比穿云直卫,甚至远不如五绝庄豢养的私兵,一见大人上了车,连假作抖擞状也懒得,三三两两、打着喝欠,跟在队伍的最后边。

 迟凤钧隔窗望见,不摇头。东海道臬台司衙门的权力早被架空,他上任以来用心政务,努力奔走,拉联地方势力、修补朝廷关系,算是少见的“有所为”的抚司了,但能在越浦城内紧急调动的人马,最多也就是这散漫的五十人。越浦城尹梁子同是人称“中书大人”的权臣任逐桑嫡系,用不着买迟凤钧的帐,所幸两人一榜登科,私倒是不坏,肯出借这五十名衙役还是看在同年之谊的份上。

 换了别人,谁肯惹慕容柔这等煞星?只可惜出得城门,迟大人终于明白自己白费心机。城外一阵尘沙飞扬,两百名甲铁骑整整齐齐列队,一起奔至,弓刀铁槊无一不备,当真是飒沓如流星、寒光照铁衣,那帮越浦衙役看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吭一声。任宣“驾”的一声策马趋前,对着大队一亮令牌,两百名甲武士一齐下马,抱拳叫道:“我等奉将军号令,前来保护夫人!”

 洪亮的声响随风远送,竟似一名巨人怒吼,整齐划一,更无一丝杂沓,原来慕容柔早已料到迟凤钧必不肯罢休,教任宣派出快马传令,连夜从榖城大营调来最精锐的铁甲骑队两百人,黎明前一刻堪堪赶至,竟连适君喻也不知。

 适才任宣与他附耳交谈,说的就是这事。眼见强援到来,适君喻精神大振,拱手朗道:“诸位辛苦!劳烦诸位弟兄在后押队,以保护夫人安全。”

 谁知两百名武士站在原地不动,除了零星几声马嘶,现场一片寂然。任宣举起令牌,叫道:“夫人的安全,就有劳诸位了。上马出发!”众人轰然相应,一齐翻身上马,自动散开,将沈速云的座车团团围起,便如铁桶一般。

 适君喻自诩练兵到,见这两百人行动起来便如一身,不佩服:“要说到治军严谨,将军果然是天下无双!”策马来到将军夫人车边,朗声道:“夫人,我们这便出发啦。夫人想先去哪一间名寺古刹?”

 他本是做做样子,岂料车内沈素云慢条斯理道:“我想先去一间儿时常去的小寺院,请庄主往旧浦那厢行去,遇到该转弯的地方,妾身会先与庄主说。”

 适君喻听得一愣,骑虎难下,见后头师傅的座车亦无甚动静,硬着头皮道:“都依夫人吩咐。”掉转马头,领着队伍往旧浦的方向出发,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一条废弃多时的旧驰道。

 那铺石路造得结实,仍见得道路痕迹,两旁被摊贩民占据,夹道盖起了整片夯土陋屋,搭棚兜售物品,似是俗称的“鬼子镇”

 适君喻观察街道形势,心中一凛:“这儿可是埋伏突袭的好地方。”街道长约半里,却非是笔直一条,而是略带弯弧。宽仅容二车并行,人马须前后相接、鱼贯而过,车辆周围的防护薄弱,带上两百人与二十人皆无差别。

 “夫人,”他不敢轻进,举手停止,又来到将军夫人车窗前。“此地偏狭,若有刺客埋伏两侧,恐大兵无用,只得任人宰割。夫人究竟要去哪里,可否示下?属下可为夫人另觅一条平坦大道,方便通行。”

 沈素云淡然道:“这分明就是条官道,哪有什么不平坦的?庄主若不敢过,且让妾身先过如何?”转头叫唤:“任宣!”单手扶刀的年轻侍卫微微躬身,举起右手,便要下令铁甲骑队通过,对前头的穿云直卫竟是视若无睹。

 在军中,后队无视前队、径从队伍中穿过,分属大忌,担任先导的程万里、稽绍仁二将见状,纷纷勒马回头,虽未开口,面色均极为难看。

 风雷别业麾下的穿云直卫士们亦是兵,怎得下这等奇大辱?十名卫士停在原地不动,大有“有种你上前试试”的意味,竟无一人让出道来。

 冲突似将触发,适君喻仅能在一瞬目间做出判断,伸手急唤:“慢!”在马上低头,对车内的少年绝躬身一揖,沉声道:“就依夫人。街道狭窄,易受侵袭,夫人的安危,就有劳各位多多担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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