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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快有长力
 那食店占了大片街角,外堂有十来张桌子,其后以篾帘隔出雅座,此时未及正午,清早来买香汤饮漱梳洗的客人多半散去,用午饭的又还没出现,堂中只有几桌散客,连堂倌都有些意兴阑珊,客来也懒得起身。

 耿照掀帘而入,见少女闭起窗牖、放落吊帘,小小的雅座包厢顿成密室,不虞有人窃听,佩服之余,随手拉开板凳坐下,翻开桌上的陶杯子,笑道:“真巧啊,绮鸳姑娘。我先请你喝茶,一会儿有事要你帮忙。”

 “喝你的头!”少女狠狠瞪他,鼓着腮帮子的白皙脸蛋犹如花栗鼠,虽横霸霸的好不吓人,不知怎的,耿照却不以为她是真的生气。

 这白衫姑娘正是潜行都卫的统领绮鸳。自识她以来,耿照还不曾见过她夜行衣以外的装扮,见她换了襦裙绣鞋,鬓边还簪珠花,打扮一如寻常少女,身畔只差几名闺阁绣伴,便是踏青游憩、逛街买衣的模样了,心想:“宗主待潜行都的姐姐们也非全无情义,居然还准许她们休假,换上便服出来游玩。”

 好奇心起,笑问:“怎么今儿只你一人放假,没与其他的姐姐一道么?”绮鸳几晕倒,俏脸“唰!”罩严霜,只差没抬脚踹他。

 “放你的头!这两为了寻你,众姐妹无一人阖眼,夜不息沿江搜索,只差没将三川翻了几翻…谁人与你放假!”篾帘忽揭,探入另一张月盘似的娇盈小脸,是他见过的、在王舍院照顾楚啸舟的少女。

 “绮鸳!听说你找到…”她今仍是一身丹红,见耿照回头,才知扰了两人说话,吐舌笑道:“典卫大人好。记得我不?我是阿缇。我只问绮鸳一句话,马上就走。”

 水光潋滟的微眯眼越过男儿的肩头,探长了粉颈笑问:“喂,我们能回去了不?”“挑一组精神些的回朱雀大宅待命,待会还有活儿。”

 绮鸳几乎是不假思索,信口分派:“其他人回山上去。一组戒备、一组休息,另一组去替宗主身边的姐妹。宗主若无吩咐,两个时辰后恢复正常轮值,无有例外。”又补上一句:“你不用轮值,照顾你的楚敕使去。”

 阿缇俏脸飞红,嘟囔着“哪是我的啊胡说八道”仍止不住笑。外堂不知何时已无客人,连门都闭起一扇,几名少女在堂中或站或坐,虽非夜行装扮,一看便知是潜行都中人,个个难掩倦,显是彻夜辛劳,已不知多久没能好好歇息。

 风火连环坞一战,漱玉节侥幸出战场,命潜行都倾巢而出,投入搜救的行列。绮鸳本是潜行都最出色的行动指挥,漱玉节即刻召回,绝口不提处罚一事,全权由她调动人马,务求在最短时间内找到耿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绮鸳在城外安排了暗哨,是以他一过城门,她立即接获线报,亲来驿馆相见。听得二人斗口,耿照顿生歉疚,对阿缇道:“都是我不好,连累诸位姐姐夜不能寐,真不好意思。”

 阿缇嘻嘻笑道:“那有什么呀,也不过就一天一夜没睡。真正两三天没阖过眼的人,在那儿坐着哩。”

 绮鸳没料到她报仇这般飞快,脸颊“唰”的一声转红,咬牙道:“嚼、嚼什么舌!快…快回去!当心宗主生气了,你…你…”“是…是…”阿缇学她的结巴,咯咯笑着一溜烟跑了。诸女怕被波及,早散得一干二净,依稀听得街上推攘窃笑的莺燕嬉语,飘入空无一人的食店。

 耿照尴尬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膝下一痛,绮鸳冷不防踢了他一下,怒道:“麻、麻烦!到…到你身上,都没好事!”

 犹不解恨,气虎虎地补了几脚。耿照听她结巴未退,怕护身的碧火真气震伤了她的脚趾,特别着力压抑,老老实实挨完几下,没敢还口。

 绮鸳是与他真刀真过手的,心思又精细,对他的能耐了然于心,益发恼火,杏眼圆睁:“谁要你卖好了?你运功啊,你运功啊!”耿照心虚已极,嚅嗫道:“没…没卖好…运功了运功了…唉唷,好疼好疼。”

 绮鸳瞪着他,忽然“噗哧”一声,生生咬住笑意,唯恐被他看出,忙撮拳掩口,干咳两声,一本正经道:“没有就算啦。你…你有空走一趟阿兰山,宗主说了要见你。”耿照松了口气,苦笑道:“近不了身,我手上有几件麻烦的差使。”说着将地图取出来。

 “…你替我通知巡检营的罗烨,命他点齐兵马,在越浦到阿兰山间遇着央土民,请他们往西界白城山处行去,自可容身。”

 罗烨手下只有三百铁骑,要在这么大的范围内阻截民,须有潜行都无孔不入的绵密情报网配合,才不致疲于奔命。绮鸳精通战略制订,执行战术更是经验老到,一点就通,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还有什么?”

 “我要找人。云都赤侯府刀侯座下首徒“病刀”李蔓狂。”耿照道:“我马上出发往华眉县绿柳村,那是他最后落脚之处,但我想他已不在绿柳村。他身上有样东西,我们得在两天内找回来。”绮鸳并未口,静静地等待他的描述。

 “那是一个用银袋子贮装的红色水晶,约莫拇指大小。”“就这样?”她微微蹙眉。“叫什么名目?知道来历,要找也容易些。”“我不能说。”耿照摇头。“那好。”她把地图卷好,收入怀中,利落起身。

 “我派人沿华眉县往越浦打听回来,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若无所获,明早再由华眉县往北方找去。按慕容柔的说法,李蔓狂不是在来越浦的途中出了事,就是卷带了东西逃回老巢。”

 “如此甚好!真是多谢你啦,绮鸳姑娘。”他忽然一笑,伸手抓头,模样有些腼腆。“你真聪明,分派得这般有条有理。我方才直想破了头,只觉像大海捞针,上哪儿去找这个人?”

 绮鸳轻哼一声,并未答腔,但容已平霁许多,又问:“你子…我是说符姑娘那厢,要不先通知她?早知道早放心,也免得无谓牵挂。”耿照脸一红。

 “她…我们不是…”想潜行都刺探如水银地,朱雀大宅时刻都有她们的人,自己与宝宝锦儿绵的场景,岂能逃过这些丫头的耳目?

 碧火真气的感应无比灵敏,行房之际,断不致被人无声无息看了去,但宝宝锦儿夜夜叫得酥麻入骨、惊心动魄,却不是碧火功能阻于门墙内的。

 对这些芳华正茂、漾的年轻姑娘来说,一男一女如此亲昵,又不为延续纯血,自是倾心相爱,互许终身了,况且岳宸风死后,符赤锦忍辱卧底、于敌榻伺机报仇的说法传开来,众人对她的恶感渐消,不像过去那般厌恶。

 绮鸳也不理他,径自掀廉行出,片刻才低道:“你要有点良心,便好生待她,别招惹其他女子。世上忒多苦命人,几个能有好归宿?就当做好事罢。”

 “其他…其他女子?”耿照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绮鸳回头,马尾差点甩上他的脸,又是那副气鼓鼓的模样,没好气道:“你最好让人多备马,要不让她跟在马股后头也不坏。她跟我半天啦,鬼影似的,现下交给你了。”

 门扉“咿”的一声闭起,门外的阳光连同车马喧嚣被挤成一条曳地刺黄。耿照心弦触动,霍然转身,余光中但见一抹窈窕身影立于幽暗处,细腿长,苍白的俏脸宛若冰雕,总之不似活物,惊喜迸,口唤道:“…弦子!”

 ***旷野上,两骑并辔风,八只蹄子如击地面,不住刨起泥,一离地便被远远抛飞,倏然刮向彼方。

 老驿丞备的是越浦驿最好的马,专跑八百里加急,快且有长力,越浦至华眉县本应有一路程,耿、弦二人过午即至,还未换过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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