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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尽力守住看台
 蚕娘博览百家、罗万有,然而说到音律造诣,横疏影怕不只是前辈而已,绝大部分的工作都落在她头上,蚕娘要不挨着她磨磨蹭蹭、上下其手,就是说着“哎呀,我研究下这个印泥的成痕迹”之类堂而皇之的借口,继续老着脸皮对她腴沃软的傲人瓜上下其手,闹了个不亦乐乎。

 横疏影一点也不敢小瞧了她。这个看不出年纪、宛若缩小的瓷人偶般细致美丽的神秘女子有着惊人的智,她唯一认真起来的一次--从头到尾也只有那一次--就替她解决了破译号刀法的第一个难题。

 陶笛吹奏出来的声音无法被听见。横疏影精通各种乐器,笛、箫、笙等信手而来,无不曼妙动听,不唯天分过人,更因她在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各项都下了极大的心神工夫,非常人能够想象。

 当她发觉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使号刀令发出声音时,受到的打击不可谓之不轻。如非蚕娘想出了办法,恐怕到这时她仍是一筹莫展。她目不睫地盯着场中的耿照,一面留心身后金帐,随时等待指示。

 但蚕娘似是深深了解她的焦虑和忧心,始终保持安静,唯一一次发出“咦”的低呼,却是在耿照刚下场与李寒手之时。“有动静了?”

 横疏影难掩焦急,绷紧的语声里透着一丝紧张。“啊,不是不是,是我不好。”神秘的银发女子掩口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听见了好东西,原来是传音入密啊,真有趣。教傻小子内功的聪明女人就是她么?”横疏影但觉清风拂面,藕纱扬起飘落之间,帐中已然无人。

 “前辈…”她强抑不安,生生把轻唤咽下喉底,转头忽见蚕娘挨着自己端坐,一如平捧茶轻啜,手里却无茶盅。

 “我想了想,还别走太远得好。”如仙灵般身形奇小的银发宫装美人轻咳两声。横疏影明白这是她表示歉意的方式。

 “那丫头得很,我声息一动,她便立时敛机凝气,像凭空消失了似的,是头狠辣的小狐狸。还是你乖,蚕娘欢喜。”“多…多谢前辈。”

 横疏影紧绷的心情一驰,忍不住面微笑。邵咸尊老谋深算,不会让自己在众人面前狼狈不堪,见血犹不在他所能容忍的范畴内,况乎杀伤耿照这样的后生晚辈。

 看到他请缨下场,横疏影暗自松了口气,总算略微安心,直到耿照突然发了疯似的猛砍邵咸尊。

 “前辈!”她猛然回头,见藕纱飘起,蚕娘手里抱着一团茸茸的物事。那东西拼命前挣,小巧的尖吻不住开阖,鼻头歙动,四条短腿儿疯狂扑抓,竟是一头通体雪白、张嘴狂吠却发不出声音的狐狸狗。

 小狐狸犬似是天生瘖哑,成年男子抓在掌中,不过一只香瓜大小。但蚕娘体型太过纤小,双手将它搂在前,如小女孩抱着大狗,踮着脚尖身子微向后仰,仿佛一不小心便要连人带狗一起摔倒。

 “是“”律起调!”蚕娘却无半分嘻笑之意,面色凝重,小手凛凛一舞,低喝道:“以“皇”律应之!”

 横疏影相信她的判断“喀”的一声按下键掣,号刀令吹口开启,笛腹弹出寒光照人的尖锥,浑圆的枇杷顿时化为狞恶诡异的蜂螫。她张开润的樱,含着小巧的吹口徐徐送气,丁香颗似的舌尖弹点着,四指轮按,如奏蛇笛。

 圆的丰润背影随着想象中的音律轻扭,肢柔若无骨偏又蓄劲道,与音韵完美结合的律动亦如蛇般,带着危险人的魅惑,可以想象被这样一团濡紧凑的烘热娇软箍束着来回绞扭时,将是何等的致人于死。

 金乌帐中置着一只小巧的掐金篓,横疏影一奏号刀令,篓顶突然一跳,整个笼篓剧烈颤动起来。密密的编篓隙间,有条白影不住翻腾绞扭,竟是一尾比女子的小指还要纤细的白蛇。

 人的耳朵听不见号刀令的声响,但动物可以。当蚕娘一提出这个构想,两人立即着手实验。号称活了百年的神秘高人,出乎意料地豢养了许多宠物,而且清一都是白子。

 横疏影身在贵胄之家,惯见珍禽异兽,独孤天威就有专门的兽苑,知道罕见的雪禽白兽自古被视为祥瑞之兆,但生命力特别脆弱,极易夭死。宵明岛上养了这么多祥物,还能带着旅行不怕折腾,桑木对维生一道必有过人处。

 羊皮图纸上的减字谱不同于寻常的五音六律,无法以宫、商、角、征、羽对应,蚕娘便提议以动物命名,狐狸狗有反应的便是“”律,白为“介”律,能惊起白乌鸦等飞禽的则是“羽”律。

 桑木毕竟是七玄之一,蚕娘坚持“鳞”这个字不能与他调并列,故称皇律,由于时间紧迫,试验的结果尚不能自由运用号刀令,只知皇、二律似能相互抵销,介、羽二律也有类似的情况,故横疏影由蚕娘保护,携号刀令等在此间,就是为了防止有其他姑成员在会上以号刀令役使耿照,造成不可弥补的后果。

 皇律一出,小狐狸狗与白蛇的动略见平息,但场中耿照依然发狂般向邵咸尊猛砍,青锋照之主一着之差,竟不及拔剑抵御,只能施展轻功不住闪躲。

 然而耿照的动作何止快了一倍?邵咸尊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衣襟袍角残碎如蝶,漫天飞舞!(没有用…怎么办?怎么办?)“以号刀令制号刀令”的想法毕竟太过略。

 理路尚未廓清,岂能轻易反制?横疏影急得快掉泪,掌心忽被一只软滑微凉的小手按住,蚕娘沉声道:“方法没错,是你功力不如对手。专心吹奏,我来助你!”

 一股绵和淳厚的内力汨汨涌至,横疏影如浸沸水,腹中似有一团巨大热漫向四肢百骸,浑身充力量,涨溢至极,难受得发不出声音来,只得将号刀令当成出口尽力宣

 蚕娘不得不催动功力,让横疏影收敛心神,全力专注于号刀令。再慢得片刻,横疏影便会瞥见金篓里的白蛇动也不动,全身孔窍溢血,眼见不能活了。

 活蹦跳的狐狸狗小白,此际亦伏在榻上不住颤抖,连头都抬不起来,乌溜溜的眼瞳周围开始渗血。

 号刀令对刀尸的操纵本身就是一种伤害。蚕娘摒气凝神,澄亮的翦水明眸一一扫过两侧看台,精细捕捉每一丝不寻常的反应,试图找出另一只号刀令的主人。

 面对桑木之主的超卓内力,对方绝不能毫无所动。这局以耿照的心神身体为战场的较量异常凶险。

 而且代价难测,所以蚕娘只能尽可能地压缩时间,降低伤害。(必须立刻找到是谁在使用另一只号刀令,然后…)--杀掉他!场中舞刀嘶吼的疯狂少年、不住倒退的正道梁柱,在在攫取了众人的目光,以致有人发现风中弥漫着恶臭之时,数千民已近山门。

 “他们…民来啦!”偶然目击的宾客忽然惊叫起来,众人纷纷起身,怒斥、哭喊、推挤、盲目奔逃…秩序瞬间崩溃,如洪水冲倒堤防,一发不可收拾。

 “保护娘娘!”任逐面色铁青,飞凤剑一扬,金吾卫士纷纷冲下楼去,将凤台前后围得铁桶也似,密不透风。

 “那我们怎办?”两侧看台上的权贵快疯了,失声喊叫:“金吾郎救命!将军大人救命!我不想死啊,不想死啊!”罗烨的目力如鹰一般,早早便发现不对,低声对慕容柔道:“属下保护将军与夫人由后山撤离。”慕容柔神色自若,摇了摇头。

 “这里的达官显要别说全死了,便死去三两成,东海从此多事,我不能走。让你手下的弟兄据着高处,两边都要。至白刃搏之时,尽力守住看台,他们进入狭口厮杀。只消支持到君喻率军返回,此间无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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