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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暗骂林姐机灵
 那是像在冰种翡翠上涂覆脂,自底下渗出青来的苍华,一层一层地叠着雾丝,最终连剔莹都变得混浊不堪,难以望进。她沉默地端立不动,很难想像是出于冷漠抑或其他。连白痴都知道,讨论领路使的过去或未来毫无意义。

 她们的余生就只有地底的蜘蛛巢城而已,忆及过往只会让黑暗中的岁月更加难熬。尴尬持续了一会儿,林采茵才出恍然之,吐舌道:“哎呀,这也是不能说的,你瞧我这记

 咱们言归正传罢,郁代使适才说啦,是姥姥让她携外人入谷的。姥姥久未面,咱们一时也不知上哪儿问去,只能来问问你,有没有接到姥姥的手谕?”

 视线越过她裹着紧身水靠的浑圆香肩,冲郁小娥笑道:“没有姥姥的手谕,领路使是不能放外人入谷的。合薰你能不能把手谕拿出来借我们看一下,安安姐妹们的心?外人入谷非同小可,大伙儿都吓坏啦。”

 她说得温情款款,却是一步似退实进的杀着。苏合薰就算要替郁小娥作伪证,一时也变不出手谕来,唯一的法子就是乖乖吐实,将郁小娥往刑架上推。

 当然,要是她脑子糊涂了,妄想施恩于郁小娥,不过死成一双罢了,结果并无不同。果然苏合薰冷冷道:“没有手谕。姥姥也没唤过我。”夏星陈与孟庭殊喜动颜色,连霜着一张俏脸的盈幼玉都挑起柳眉,正开口,岂料苏合薰接道:“…

 本门典规明载,各部教使经门主授权,得于非常时掌理出入之。按此条陈,便无姥姥手谕,我亦不能拦阻代使。”“有…有这条么?”夏星陈睁大美眸,鼓的圆脸如花栗鼠一般,不敢相信又教郁小娥钻了空子。

 天罗香教下规矩甚多,详载门规的三规五典更是香副使晋升考核中必有的科门,只是未到考较之前,谁去温习这些东西?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林采茵被问蒙了,温柔的笑意凝在面上,忍不住抓起垂于右前的一绺卷发,慌乱的目光不住瞟──比起夏、孟这些为了当上教使挤破头的后辈,她荒废教典便没十几也超过三五年了,当年就不是文科武举的抡元之才,眼下怕只有更生疏而已。

 孟庭殊高兴不过一霎,眼见己方连遭反制,顿生不耐,懒与林、夏二姝夹,排众而出,慢条斯理道:“就算真有这么一条,你…”“是有这一条。”盈幼玉不顾她蹙眉乜眼,冷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要说这些都是门主让你做的?证据在哪?”

 众所周知,门主雪青是武痴,对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不曾管过门里大小事,天罗香系于姥姥一身,这也是何以莲觉寺战后姥姥突然隐居,再未出现于众人面前,冷鑪谷便作一团、郁小娥之得以藉机权的缘故。

 郁小娥自己当然清楚,无论门主或姥姥,谁都没给过她这样的权限。经苏合薰一提点,立时抓住了关窍,怡然笑道:“门主代我的时候,你们都在场的,装什么蒜哪。”

 转头扬声道:“方先生,你同我这几位疑心病重的好姐妹说一说,你入谷为的是什么?”方兆熊双眼蒙起,自出道便取下耳的布条,听力完好无缺,淡然道:“我来下战帖。

 门主说过,方某虽是她手下败将,任何时候想一雪前,她绝不避战。今请圣使带我入谷,正为挑战而来。”他当夜一败大彻大悟,立誓打败雪青,亲手讨回武者的尊严。

 其后费尽千辛万苦,循天罗香越浦分舵投帖搦战,两度约斗,结果仍是一败涂地。雪青感于他对武道的执着,许他结庐谷外,让定字部就近照管,凡他有意再战,无论晨昏昼夜,皆不可推拒,必得速速来报,约定战期──这话在方兆熊三度落败时,在场诸人俱都听见了的。

 盈幼玉、夏星陈等当时以代织罗使的身分随侍门主左右,没想到却被郁小娥曲解,成了引方兆熊入谷的“口谕”

 “这都能算,干脆打开大门,让他们自行出入不是更好!”夏星陈怒极反笑,睁圆了明亮的大眼睛,气虎虎地瞪着郁小娥,没打算轻易放过她。“郁小娥,你莫以为姥姥不在,冷鑪谷便没人作主啦。你这般任意胡来,眼里还有其他人么?”

 “姥姥不在?”郁小娥咯咯笑:“哪个说的?我以为姥姥一直都在天宫里休养身子,就算几天没脸,大伙儿还不是照着三规五典,老老实实过日子?夏星陈,你说出这等话来,莫不是别有用心?”

 夏星陈简直气坏了,尖声道:“你才别有用心!是谁带外人──”“我带方先生入谷的理由,你要是耳背没听清,一会儿我再给你说过。但夏星陈你给我听好了──”郁小娥猛然打断,气势汹汹:“我手底下光是大东川七堡八砦九联盟就有几千人,还没算上定字部所属的其他势力。

 我要开门引入外敌,不会挑你睡如死猪时为之,还等你侵门踏户,聚众前来滋事?“若真如此,以你夏代使的美貌,此刻已是任男人狎玩辱的娃娃,镇死的,怕没闲功夫烂嚼舌

 我还在这里同你废话,任你内四部将我定字部当自家庭院,高兴时便来耀武扬威,正是我遵循教规,谨守门户的结果!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此欺人!”

 夏星陈被她喝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突然嗅出其中骨的裹胁之意,不由背脊发寒,小退半步。天罗香迅速扩张,收罗东海游离的绿林势力为羽翼,也不过是近十年的事。

 内四部只拣看得上眼的如骆天龙之,勉强周旋,大部分的联系工作还是落在外四部头上,此际终于显现出实力上的巨大落差。

 如掌管定字部还不到一个月的郁小娥,亲身接触笼络之下,能任意调动的谷外人马已达数千之谱。若无声无息放人入谷,趁夜掩杀,休说弭平内四部,便教半琴天宫一夕易主也非绝无可能之事。郁小娥说她没做的每一件事,背后的真正含意是“我能做”甚且是“我随时都能这么做”──大东川各寨驻扎于密道出口附近,正是宣示实力、蠢蠢动的征兆。

 夏星陈突然发觉:并非是内四部包围了郁小娥,而是她们自蹈险地,才带上这么点人,未做好战斗厮杀的准备,就这么轻而易举踏上他人的地盘,随时可能有上千名武装暴徒从道杀出,发动一场密谋已久的喋血夺权…思虑至此,不由打了个寒噤。

 “郁小娥,算你说得有理。”接口的居然是孟庭殊。夏星陈转头,见她神态虽与前度无异,面色却略显苍白,显也想到了一处。

 “但门主尚未出关,连我等都见不上一面,这姓方的既无要事,尽快送他出谷罢。改门主要见,自会派人召他,用不着你多事。”云袖轻拂。

 终于吐出夏星陈最想要听的那句话:“…我们走!”内四部诸女不管知与不知,纷纷簇拥着自家教使,撤出定字部内院。只一人倚剑不动,襟袂飘飘,逆光看来,宛若一尊瑿珀雕成的天女像,正是章字部代织罗使盈幼玉。

 “幼玉──”夏星陈虽恼她当众令自己难堪,担心终究盖过了不忿,忍不住出声。孟庭殊拉了她一把,淡然道:“她武艺超群,轮得到你来心?别到时候她一纵身消失不见,反倒留下了旁人。”

 夏星陈省觉,举目四望,早不见了林采茵踪影,暗骂“林姐”机灵,再无犹疑加紧脚步,连那担架上的红衫女郎都未及带走,率众迳出院门。

 盈幼玉的武功在天罗香年轻一辈当中无有比肩者,定字部诸女不敢大意,仍是散成个大圈子,不松不紧地围着。郁小娥哼道:“都下去罢,她也不敢怎的。你们在这儿给她硬充人场,莫害盈教使心头太,得意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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