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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2章 终曰躺卧于榻
 蜋狩云低垂眼帘,似笑非笑,又回复往常的气定神闲,若非碍于眼前的荒谬景况,怕便要手按琴弦,轻拨几声铮综。

 “胜者为王。你想怎的,我便怎的,刀俎之上,任人鱼,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要做门主,此刻便是门主了,毋须问任何人。”“长老言重了、。”鬼先生仍是盯着老妇人,目光毫不放松。“问题是…”

 抵狩云慵懒抬眸,淡然一笑。“你知天罗香之主,都要做些什么?”鬼先生听她表态,暗自松了口气,面上不动声,微笑道:“长老还请拭目,瞧瞧我知不知晓。”抵狩云点了点头:“我会好好期待。”

 “第二件事,”鬼先生打蛇随上。“我想问长老要一样东西。”“你要什么?”“记载着冷炉谷内所有暗格、通道、秘密房间的手札。”

 “你已有了黑蜘蛛…”这点是抵狩云唯一不明、也清楚知道对方决计不会透的关窍,索省了无聊啄问,从男子言谈间不经意出的线索推敲,或许省事得多。

 “这谷里对你来说,应无”秘密“二字。秘门也好,密道也罢,找到我这儿来问,也不知羞辱了谁?”鬼先生哈哈一笑。“长老这话,于旁人的是道理,须瞒不过天罗香之主。这么说罢…”

 转过一双精锐星眸,眸底却无笑意,一个字、一个字地迸而出,一点儿都不像在说笑。“…龙皇祭殿,位在何处?”

 抵狩云回过神来。冷炉可陷、教门可灭,只消传承不断,天罗香一脉便能永存世间。与敌俱亡,恐怕非是历代前贤所乐见。

 当晚,她便爽快将录有谷中各处古纪机关的秘册交给了鬼先生,怎知他翻烂古本,竟未找出半点蛛丝马迹,料想蜓狩云有意隐瞒,方有今孟庭殊二度受辱事。

 “长老明鉴,我这人心很软的,事事留有余地,并不是什么坏人。”他说得诚恳,彷佛连自己都不怀疑。

 “邻室这位孟代使差,被我手下人破了身子,丹折损,于长老已然无用。我们这是示范一下,长老若还执不悟,坚不吐实,我便将内四部诸位教使姐姐,一个一个拉进房里,敦请长老鉴赏春光。

 只消折损过半,天罗香就算完啦,哪怕我立时撤出冷炉谷,将半琴天宫还长老,教门从此一蹶不振,休说亡于外敌,恐怕连存续都有问题。”说着转头一笑,悠然道:“我听说盈代使是长老的高足,锐意栽培,寄望甚深…不如,就从她开始好了?另一位被长老派去黑蜘蛛处卧底的苏姑娘,此际亦在我手中。

 可是一位标致的冰山美人呀,若将这两位来个双飞,我手下的豪杰怕是人人争先,此间扰攘堪比街市,长老要好生思量。”盈幼玉面色煞白,正发话,被姥姥抬眸一睨,只得咬牙落。

 “在我看来,最大的问题…”抵狩云低垂眼帘,好整以暇地开口,模样倒有几分像是在抚琴。

 “是我无从判断,你哪句话是真心,哪句又是虚与委蛇,随口应付。于你,最大的问题,是你自己得先把这个想明白。”鬼先生一挑剑眉,神情饶富况味。“请长老教诲。”“掩形容,黑巾覆面也就是了。”

 抵狩云悠然道:“你舍覆面巾不用,足见想走到白之下,以真面目示人,一统七玄、为天罗香之主的说法应不是假。

 然而易容成胤丹书的模样,代表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亦觉厌弃,配不上这个正统,不假父亲之形象,实无出手服众的理由,遑论把握。

 “问题是皇者霸业,起乎一心。你心无定见,没有”当如是“、”可代之“的雄心,便有霸者的实力,终究难以称皇,乃至建功立业,皆是黄粱。”

 面上抹有易容油彩,鬼先生真正的表情藏在膏脂堆垫之下,并不轻易显,片刻才耸肩一笑,怡然道:“长老毕竟是承认了我有霸者的实力,倒也不算太糟。”

 “用这种法子…”抵狩云没理他的科打哗,一指邻室,正道:“你或能宰制集恶道、五帝窟、天罗香,乃至今的狐异门,但你永远做不了胤丹书。在他之前我们便是这样做,谁也没能成为他。”

 鬼先生笑面倏沉,进门以来头一次显出怒容,恻恻道:“所以他死了。”“却比每一个还活着的人,无限接近”七玄之主“宝座。”

 姥姥抬起眼,来两道锋锐视线,沉声道:“无此胆魄,你可回去当你的狐异门之主,继续干些卑鄙龌龊、鼠窃狗偷的勾当,莫再提”一统七玄“四字,辱没你的父亲!英雄豪杰,不是忒好当的,况乎帝皇?”

 一旁,盈幼玉连大气都不敢一口。要被制、无法动武的姥姥明明手无缚之力,较之寻常妇人还多有不如,这短短几句间的气场却倒了眼前的恶人,本以为鬼先生恼羞成怒,怕要翻脸,谁知姥姥不容对方反应过来,慢条斯理续道:“自我入得冷炉谷,没听说有什么”龙皇祭殿“,你说是从贵门秘阁所藏的古书中得知,也只是、一面之辞,兴许是你骗我,没准是冒称古人的书主骗了你,此说纯属子虚。你问我要一处不存在的地方,难不成也要我骗你?”

 鬼先生恢复冷静,一派轻松,耸肩笑道:“真真假假,总要试了才知道。在我放弃以前,只好继续委屈内四部的姐姐们啦。”蜓狩云面上淡淡的没甚表情,似乎并不在意。

 “我个人是比较喜欢肌肤白皙的美女—”他转头对着榻上的盈幼玉竖掌抵额,歉然道:“不好意思啊盈姑娘,不是针对你。

 我看下一个就苏合熏好了。长老若还寄望与她一道的耿照耿典卫出来搅局,好混水摸鱼的话,趁早死了心,他俩一并被我擒住,囚于”望天葬“,就算没拿苏姑娘给诸位弟兄开荤,本也撑不了几。这么一想,我也算做了件好事,让她在死前乐一乐,人生少点遗憾。”

 “…恶徒!”盈幼玉忍不住低声斥骂,肾目裂,衬与邻室哀婉衰弱的悲鸣呻,倍显凄绝。

 抵狩云默然片刻,忽地一笑。“假若真有这龙皇祭殿好了。我既不知道,黑蜘蛛也不知道…如此,你还不能知道么?连这点也想不明白,恐怕我得收回前言了,其实你并没有霸者的实力,起码脑子是没有的。”

 鬼先生微怔,蓦地睁大眼睛,猛然击掌:“…正是如此!”拨喇一响振袍起身,抱拳揖道:“多谢长老指点!”

 抵狩云淡道:“你有工夫威胁我,不如让我瞧瞧你这新任的天罗香之主,究竟知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有益于教门。我还在等着看。”鬼先生微一停步,并未接口,倏又转身掠出。

 “姥姥!庭殊她…”盈幼玉捱不住了,急切回头,却听抵狩云冷冷接口:“你顾得上她么?若教那厮知道你也失了纯之体,下个便到你了。他以教门新主自居,断不肯轻易浪费宝贵的功宿体,拿破身的做做样子吓唬人。你急着投身虎口么?”

 盈幼玉不敢再说,咬牙低头,两只小手绞扭锦被,恨不得刺破鼓膜,不用继续隔着墙板,聆听孟庭殊的悲惨遭遇。姥姥定了定神,换过一副温柔神气,和声道:“玉儿,你过来。”

 盈幼玉依言揭被落,娇小玲珑、线条细致的光赤足趿着软绸便鞋,一路扶靠几案,步履蹒跚地来到琴几旁。她是被移囚至此后才苏醒的,要被封,终躺卧于榻,起身行走原是十分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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