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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章 倒还罢了
 “这地方倒选得不坏。堂堂大雄宝殿,供的居然是尊阎魔大王。”嗓音嘶嘎刺耳,正是集恶道三冥之一、“照蜮狼眼”聂冥途。

 子时一过,殿中亮起两排红烛,却照不亮如此宽广的空间,只觉地红彤彤的莲焰闪动,周围还是什么也看不清,黑暗如溶墨般渗入烛照之外的每一处,彷佛活起来一般,挥手即散,手停则又聚拢过来,难以尽去。

 一盏盏的白灯笼自梁柱间亮起,其上以朱砂绘着代表七玄各派的号记,与上回在血河时一样。

 灯笼挂在一犹如龙头拐的长杖之上,梁间供各派首脑驻足的定点,设有一个构造巧、宛若小小梯台的木制座子,其上的云纹贴有金箔装饰,华丽的风格与龙头灯拐如出一辙,毋须说明,一看就是成套的物件。

 符赤锦将灯杖末端斜斜入木座,绘有游尸门号记的灯笼便固定于身前约四五尺处,约与齐,内里的烛照打上下巴就已相当勉强,灯后的每个人看来都是一片朦胧乌影,莫说表情,连五官都未必能看得清。…这是精心设计过的。立于灯后,连提高警觉的符赤锦都莫名觉得有些安心,看不清别人,代表别人也看不清自己。

 这是个能做决定的地方,不会急着想身。她约略一数,现场计有九只灯笼。代表游尸门的,只自己身前这盏。集恶道三宗鼎立,狼首聂冥途、鬼王宿冥,以及南冥恶佛一人一盏,亦属合情。

 五帝窟终究是来了,但狐狸不是独个儿来的,符赤锦在灯影后依稀见得薛老神君,略微一想,猜到是漱玉节的笼络手段。

 何君盼未与她同来,显然两人最后并没有达成共识,算自己白费了一番苦口婆心。黄岛定是连夜开拔,兼程赶回环跳山,以免琼飞在五岛内撒泼,端了土神岛老巢。

 薛百螣护孙心切,却没有跟着赶回,必是漱玉节许以共享妖刀之秘,以及团结对付黄岛何家云云,将老神君留了下来。琼飞虽是姓漱,生父却是薛百螣的爱徒兼义子,亦是白岛薛家纯血,漱琼飞说来该是“薛琼飞”

 薛家女系凋零,数十年来出不了一个像样的继承人,以致薛百螣到了这把年纪,仍须以神君的身份视事,非爱揽权,实是莫可奈何。

 他与漱玉节之争,不同于黑岛与黄岛,非是大位谁属的问题。只消推琼飞坐上宗主之位,再来谈她该姓薛还是姓漱,时犹未晚。

 因此白、黑二岛的结盟,一直以来都是黄岛智谋之士如杜平川等深虑,却早料定必然会发生之事,连符赤锦也不意外。上回对小弦子表现出高度兴趣的血甲门主祭血魔君亦至现场,天罗香方面未见玉面蠨祖…

 起码没见那副眩人目光的半金甲…但做为代表的是七玄有数的大长老蚳狩云,就某方面而言,她现身此间的份量,较之雪青亦不遑多让,甚有过之。

 七玄中最神秘的桑木也来到现场,灯影后所立之人,只知是一名女子,光影间划出的身形娇小玲珑、凹凸有致,站得直,料想年岁应不致太长,却不知是什么来历。

 鬼先生从最前头的两梁柱间,扶着龙头灯架辘辘而出,符赤锦注意到木座底下装设有小轮,心想:“这等豪奢的小玩意,一看便知是平望都的作派,狐异门的大本营定是藏在央土。”

 料想生活上细琐的小物件最易漏信息,这鬼先生张扬太过,难免自曝其短,一边留心四周,以冀能观察出小师父的形迹。

 “今感谢诸位,百忙之中前来参与盛会。”寻思之间,鬼先生开口朗道:“连原本无意参加的游尸门,都一气来了三位。我听说青面神、白额煞两位长老不出江湖久矣,今双双到来,真个是蓬筚生辉。”

 众人一听,纷纷转头,见符赤锦身畔那人头戴编笠,笠缘得极低,身形虽然高大,却未如想像中魁梧。肌贲起的肩颈衣布外,出一身黑纹白,正是大名鼎鼎的“虎尸”

 其后负着一只酒坛子大小的黑瓮,差不多就是能进一个半岁幼儿的程度,其中所藏,自是目下七玄中年纪最长、资历最深的大长老青面神。

 青面神、蚳狩云俱都现身,这个七玄大会的品级突然间就不一样了。这个效果正是鬼先生要的,志得意,正要开口,忽听一个低沉中隐带亢利的嗓音大声道:“教你连篇废话!

 上回在血河,你说带来妖刀,便能分享妖刀之秘,可月来妖刀绝迹江湖,便有心要找,却往哪里找去?

 再说这儿随便一算便有九家,妖刀只有五把,算上五帝窟那两把,也还短着两把…你要想当咱们耍猴戏打给你瞧,只怕大伙儿都饶不了你。”正是鬼王宿冥。

 符赤锦腹中暗笑:“说来说去,还不是没有妖刀,怕给人家扫地出门?”却听鬼先生怡然笑道:“鬼王说得极是。请各位寻找妖刀,是因为妖刀里藏着一个大秘密,妖刀虽紧要,也不过就紧要这么一回。取出这个秘密,妖刀便不值一文了。

 “上回在血河示以诸位的,仅仅是这秘密的一小部分,牛刀小试而已。为坚定大伙儿找出妖刀的决心,今天,我要向诸位揭开这个埋藏已久的惊天之秘!”

 他说得慷慨昂,全场却无反应,对比在血河目睹离垢刀肆的震撼,这回众人对其浮夸的容忍力明显降低许多,令人难忍的静肃在漆黑的殿堂蔓延开来。

 片刻,打破沉默的居然是一把入耳磁震、如磨铁砂的浑厚低音。“这个秘密,与我等有什么关系?”南冥恶佛沉声道。“关系可大了。”

 鬼先生彷佛就等他这么问,微笑道:“妖刀,并不是表面传的样子。世人…包括诸位在内…被欺瞒了近三十年,这个秘密事关妖刀真正的力量,以及掌握之法。

 同时…如果我说当年参与妖刀圣战的所谓正道首脑们,大多知道这个秘密,却连在并肩抗敌之际,亦对诸位秘而不宣,意图欺瞒,坐视七玄蒙受损失,却无丝毫分享补报的意思…如此,算不算与我等大有干系?”

 ***当年拮抗妖刀之一役,七玄中以狐异门贡献最多,除集恶三冥不知所踪,桑木、血甲门未曾现世之外,帝窟宗主符承明、天逻香长老蚳狩云等,均响应胤丹书之号召,派好手惨与圣战,乃至胤丹书打破正对立、水火不容的江湖故例,邀集各派商讨平的盟会之上,亦曾有过符蚳二人的身影。

 游屎门与妖刀赤眼、幽凝的纠葛甚深,事涉与五岛奇英、渔诸堡间的恩怨,已先东海各处杀作一团。“万里飞皇”范飞疆子暴烈,有怨必偿,胤丹书夫妇虽极力调解,仍处置不了这团越越紧的线。

 至两柄妖刀分别离开了战场,辗转延祸他处,渔一地的循环争斗反而越演越烈,自外于燃遍东海的妖刀兵燹,最终两败俱伤,游屎门形同覆灭,五岛亦一蹶不振,追究底,却与妖刀肆说不上太大的关连,遂成为东海武林中的异数。

 平之后,正道七大派无预警地翻脸,袭击狐异门,天逻香、五帝窟乃至几乎完蛋的游屎门,仗着地利退保,未遭清洗,目睹妖刀之、甚且亲与的耆宿并未断绝“何谓妖刀”这点虽未必人人说得清,但要说七大派握有什么旁人不知之秘,也未免太小瞧了七玄这厢。

 “无有妖刀,说甚秘密?”立于绘有血“川”字形丝弦图洋的大白灯笼后、怪气开口的,正是血甲门之主祭血魔君。

 “你让我等寻妖刀换秘密,倒还罢了,如今大多数人都是空手而来,你却仍肯将秘密说出,令本座不由怀疑起来,兴许散布这个所谓的‘秘密’,才是你狐异门原本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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