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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1章 打发笔银钱
 “娘!不要…哈哈哈…疼死啦!别…哈哈…不、不敢了…饶…哈哈…坏…娘坏…呜…”母亲玩够了,这才心满意足撒手,怪有趣的瞧着蜷曲的少女,像乜着可爱死了的小猫小狗。

 片刻,取过一把润泽滑亮的乌木梳,拍拍她兀自颤抖的,笑道:“趴好,娘给你梳头。睡得糟糟的,成什么样?”“娘…疼…你让我歇会儿…疼死啦…”“要不坐着梳。”那还是趴着好了。

 少女乖乖卧好,微翘着人的小股,闭眼享受牙梳入发一一捋顺的舒适。母亲梳头从不会疼她,手法之高明,偌大的平望都里没一个仆妇女史可比。这种时候,她往往最能感受到强烈的幸福,比吃好吃的糕点、穿漂亮的衣裳还要欢喜。

 “…娘,你觉得他…怎么样?”母亲轻笑。“干嘛抢我的话?我才想问你,你觉得他怎么样?是蠢猪呢,还是狗?”

 任宜紫噗哧一笑,声音捂在枕里,闷闷的。她问的才不是这个,但母亲分明是故意。少女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自己忍不住又笑起来,臊红着小脸抿嘴:“应该是狗吧,他又不蠢。”

 见母亲似笑非笑,心虚、不甘兼而有之,抢白道:“那爹呢?娘你说爹是蠢猪,还是狗啊?”长发曳地的黑衣贵妇搁下木梳,想了一想,也是装模作样。

 “我觉得是狗,他又不像猪。要像猪我才不嫁。”母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哧一声,齐齐大笑。好不容易止住笑,任宜紫面上彤红未消,垂着眼皮轻声道:“我觉得他…不太一样。”

 “不是普通的?”少女笑起来,羞意略褪,那种想说出口的强烈冲动却跟着淡了。她不知怎么向母亲述说,少年埋首于她间、尽情痛哭的事,之后…之后再结合的感觉就很不一样,像是所有隔阂都不见了,就此合而为一,不仅是快美加倍,还有那种把全部的自己都交给对方,彼此依靠的奇妙感受。

 她开始有自信,他对她与别个儿是不同的,不会再有身魂相契、悲喜与共的感动。她不介意少年享用金钏银雪,她们和她不一样,而且他简直离不开她。

 不是因为自己更美貌、身子更人,添起来更销魂蚀骨,任宜紫心想,而是她俩有的,与别个儿不同。母亲的戏谑快利,让她突然讲不出这么温软羞人的话语,怕被小瞧了,抱着枕子别过头,浑不着意般哼着歌儿,尽管咿咿呜的全不成调。

 倒是母亲难得地正经了起来。“我也觉得他不太一样,要不是特别傻,就是特别聪明。”任宜紫惊讶地睁大眼。母亲一般是不夸人的,如阿爹那般,生得好看、气宇轩昂,本事又大,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的“中书大人”在母亲嘴里也就是狗而已。

 他居然有可能“特别聪明”?她听着欢喜,死命忍住不转身,看能不能拱得母亲再多说一些。

 “他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大家都欢喜他、尊敬他,觉得他有大本事大理想,但那人最后却把自个儿害死了,还拖累许多人。但你那黑不溜秋的典卫大人告诉我…”

 “他才没有很黑!”话一出口,惊觉自己转了头。母亲则出很受伤的表情。“上回你们在栖凤馆见后,是你管他叫‘死二黑’的呀。我跟你喊的。”“那…那是夜里黑。”

 任宜紫有些心虚,忙将目光转开了去。“夜里看谁都是黑的,而且是…是金钏先叫的!我是随她。”这明显就是谎话。

 胤野忍着笑,正道:“好好好,他一点也不黑,是夜里黑。你那英俊不凡的典卫大人告诉我,除了最终的理想外,他和那人绝不相同,就好比…要去的地方虽一样,道路却有千百条,便说徒步、驾车、乘轿等,亦都不同。

 “那人只是不幸死在了路上,可不能说同他一般驾车、一般也去那处的旁人,必然会死于中途。典卫大人说,他走的就是条活路,恐怕江湖百代以来,只有他走对了,而且一定能到。”

 “…这条狗,口气倒是张狂。”但任宜紫并不讨厌,甚至有点喜孜孜的,感觉他在母亲面前长脸,非是夹着尾巴不敢吭的窝囊废。母亲点了点头,忽然陷入沉思,再抬头时目光已投向虚空处,虽自应答,却不像对着任宜紫说话。

 “我也很好奇,他不像是会说这种大话的人。我便问他:‘你怎知只有你走对了?’“他一脸认真地回答:‘夫人,只消做好准备,别死了就行。路走岔了,走歪了,走远了,回头再寻便是。

 稳妥地走,总有抵达的时候。夫人说的那个人,他唯一犯的错就是死于中途,而非选错目的,更不是错用了方法,极有可能是因为准备不周,或者时运不济,如此而已。

 “‘江湖百代以来,旁人或觉目的地太远,还没启程,便先馁了,毕生都在自家门口打转,不言壮行。有人走了一半,就此驻足,原因各异,也不必再说。

 那人和它们不同,选定目标,勇往直前,只是不幸死在中途而已,夫人能说是目的地害了他,还是驾车上路害了他么?我是头一个发现其中关窍的人,所以我能到。这就是我与那人最大的不同。’任宜紫到这儿已经听懵了,小肚子里把耿照祖宗八代都骂上了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同母亲说上话,你就夸夸她呀,赞她美丽高雅之类,让你没脑子瞎扯什么驾车走路的鬼东西!

 姥姥才管你能不能到你个蠢猪!蠢猪蠢猪蠢猪蠢猪…她绝望抬头,试图替那头猪说点什么,能挽回一二否,才见母亲目光悠远,兀自沉思,浑不似平素犀利如刀的反讽模样。

 抱着一丝希望,怯生生问:“那…母亲觉得呢?蠢…我是说他…能不能到?”“我不知道。”容颜倾世的美妇人摇了摇头,低声道:“所以我非常期待,能够一睹你如何到得,典卫大人。可别…死了呀。”

 自白马王朝建立以来,帝后从未分别如此之久。袁皇后承继先帝孝明的遗风,礼佛虔诚,这原是桩美事,对于稳定王朝统治、清明百姓风俗,均有莫大的好处。

 然而此番东海论法之行,且不说耗费金银之钜,凤辇离京,所经道、州、县各级府衙战战兢兢,戒慎恐惧,生怕銮驾生出什么意外,那可是拉上九族填命也不够的大罪。

 此外,皇后娘娘的东行寻圣之旅,还在京城平望之内,造成了一个事前无人料及的异象,以及一股教人难以置信的奇特旋风。

 前者令平望都笙箫俱默,夜晚清平如郊野,几乎回到太宗孝明帝初登大宝头五年,那种励图治一片节约,戌时不到整座皇城里便已无人点灯的景况,堪称鬼域…

 大乘佛法经两任皇帝大力弘扬,在央土乃是显教,王公贵族、富户豪商里信徒甚多,况且随銮驾起行,不惟护佛弘法,还能争取在皇后跟前脸,打好与任家的关系,怎么想都是利大于弊。

 平望数得出的权贵都在这支队伍里了,也一气带走了京城最高端的主要消费阶层。数月间,原本一到夜里华灯初上歌舞升平的平望都,最拔尖儿的歌台舞榭、教坊青楼无不门可罗雀,生意清冷,有些是幕后的大老板本身就在东行之列,索闭门歇业,打发笔银钱,让旗下的粉头、乐师等返乡探亲,好过开着门闲坐无聊扪虱子,倒也是功德一件。

 而后者…那股教人难以置信的奇特旋风…此刻依然困扰着内侍省正都知、内廷的首席太监惠安禛,令他身心俱感疲惫。

 刚打发了今第五拨来套近乎、找门路求见皇上的人,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带着美貌少女,起初是某某王侯的侄女,或某某贵妇远亲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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