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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1章 直到喀喀几声
 沐云简单比划了一下,示意将如何拆解。曾功亮点了点头,继续埋首机构。“你拆罢。鸭嘴括也一并拆下,你师兄用得上。”沐云得到首肯,立即动起手来。

 “连心蝟刺钩”像是生棘刺的圆球,其实是由三枚尺寸各异、嵌合巧妙的异轴齿轮组成,逄宫是头一回在覆笥山外,在不属明府一系的匠人口里听得。

 而黄钟凤鸣弩则是明府弓弩部某年的晋试科目,由曾功亮亲自指题,那年的抡元之人也做到了一拨十,却非接连而出。

 而是齐,被大工正得飞起:“你造的是弓弩还是教,教人站好一排让你他妈个对穿?怎不叫他们死自己算了?”

 而覆笥山上除了他,能不倚工具、徒手拆解上钢弦的蝟刺钩的,那是一个都没有。看来奇宫这块宝地是真养人哪,曾功亮忍不住砸嘴,一会儿要“搞定”的说不定不是一个,而是一双。

 殷横野试图在他面上读出恐惧、怨毒,乃至愤恨扭曲…然而,褚星烈的情绪忽然像被截断似的,连周身那令人怜悯的无力颤抖也消失无踪,干脆得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是为了套他的话而做的拙劣表演…

 他的视线对上褚星烈冰冷无波的深幽眸子,直到那苍白的嘴角微微扬起。“我只是要确定这一点而已。”

 肤白惨的瘫痈男子垂眸淡道,彷佛对眼前之人已兴致全失,连看一眼也懒得。“这是我唯一想不起来的事,不过也无甚紧要,就是个念想罢。”

 “你…”殷横野怒极反笑,踏前一步,尘沙无风自动,四向飙昂!“褚无明,上一个与我耍嘴皮之人,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你何不先问一问你身畔的萧老匹夫?”

 萧谏纸仰天哈哈,锐目中殊无笑意,森然道:“殷横野!你自蹈死地,还不知业报将至么?”殷横野意态蔑狂,哼笑:“凭你车斗内所藏,一用再用、从未生效的弩箭机关?”

 他一看这辆与前度造型、尺寸几乎一模一样的云头轮车,便知萧谏纸已然技穷,竟又搬出了从前的老伎俩。在分光化影之前,弩机再强数倍,岂奈他何?萧谏纸眸光忽绽,不复委靡衰颓之姿,眦目笑道:“正是!”一掀暗掣屉板翻开,数不清的弩箭连同爆碎的车头破片飕飕出,亦与百品堂时全无二致!殷横野到得这时,也只能认为他是失心疯了,竟拿老狗把戏当杀着,错愕之余,不无兔死狐悲之慨。稍一犹豫,并未使出“分光化影”闪身略避,双掌画圆一分,运劲震开蜂云般的弩箭木碎,赫见漫天乌影间闪出一点银灿锋芒,一人剑当贯至,正是“一龙沉荒起秋水”的命绝式!

 (这…这是《八表游龙剑》!怎…怎会是《八表游龙剑》?)…萧谏纸!剑尖入,刺痛的感觉分外清锐,殷横野骤尔回神,千钧一发之际,右手食中二指箝住剑尖,却被龙鸣般的清冽剑音弹扭开来,百忙中身子侧转,长剑贴着膛拉开一条口子,殷横野左手亦扣二指,照准剑脊一弹,《弹铗铁指》劲力之所至,将偷袭者连人带剑齐齐震出。

 那人着地一滚未及起身,剑尖已如毒蛇吐信,刁钻昂起,如影随形般迫向殷横野,宛若游龙起于深潭,乃“一龙沉荒起秋水”的首式二式串连。

 普天之下,能将《八表游龙剑》使到这般境地,不单掌五指之数,而身在此间者,惟“千里仗剑”萧谏纸一人耳。殷横野左支右绌,应付得狼狈不堪,总算他未以“凝功锁脉”护体,游龙剑劲无从叠

 剑音虽甚扰神,毕竟不及剑式命。无论招式或内力,萧谏纸与他都有一段差距,捱过了最初的猝不及防,殷横野掌指齐施,渐与萧谏纸手中利剑斗了个旗鼓相当,终有余裕打量他的模样:萧谏纸的大氅之下,穿着一身鱼皮密扣的劲装,似与寻常的夜行衣无异,金属锻成的带却异常宽厚,紧缚背,其上棱格凸起,以保护底下的密机簧。

 带上伸出无数细小的连杆,木偶关节似的细杆或连或分,往下蔓延到大腿膝盖、小腿足踝,乃至脚背,与裹在这些部位的金丝罗网相连,似甲非甲,又像是更大片、更复杂的刺银针,随萧谏纸的趋避而运行…也可能正好相反。带向上延伸,形成一袭贴身薄甲,亦将萧谏纸的上半身由后向前包覆起来,只在肩背后方凸出一只尺许长短的箱匣,两侧缀有既像云纹又似鱼尾的厚饰片,一侧数叠,每片厚近两寸,不知是什么作用。

 匣中频频发出单调的机件绞扭声响,也是应萧谏纸的进退而生。这身怪异的行头与其说是甲胄,更像某种机关装置,包覆肩的甲片是将萧谏纸“固定”在匣上,藉由机簧运作,令其瘫痈的下身重获行动力。

 至此,殷横野终于确定逄宫背叛了自己。虽不知这副怪异的机具叫什么名目,但其上所有部件,与那具巧的携带式秘穹有着同样的工艺风格,显是出自一人之手。

 逄宫甚至懒得骗他…这厮连伪造佛血能肆所需的时间、人手俱都和盘托出,就只差没报上价码。(可恶…可恶透顶!)殷横野狂怒已极,出招却益发冷静“存物刀”与“惠工指”一左一右,错并出,锁定萧谏纸腿畔凸出的细小连杆,指劲掌刀隔空翩至,在机件上撞出几缕火星,敢情是以玄铁乌金一类锻成,竟无丝毫缺损,显然连对阵之际,敌人必定择弱择要下手一节也都考虑在内。

 萧谏纸的剑法固然妙,难得的是双腿虽依赖辅具,身法却与招式配合得严丝合,全无弓不咬弦的僵滞,令殷横野不怀疑,他的双腿其实并未瘫痪、丹田经脉亦未遭受重创,几成废人,当沉沙谷所历不过作伪而已,然而这绝无可能。指劲刀气接连被挡,萧谏纸还能匀出手抢攻,殷横野招式再变,叠掌一轰,萧谏纸挥剑格开,小退了半步,眼看招式已老,这一退恰能重蓄新力。

 岂料一股潜劲突然冒出,循径直入,如钻钱眼,异常刁钻,萧谏纸暗叫不好:“是…蟠宫岛田初雁的《一文钱掌》!”已然变招不及,横剑当,以剑锷肘臂硬接,整个人被撞得向后弹飞,赤血酾空,抛飞长长朱虹。

 背匣撞上檐柱,喀喇一响,竟是木柱弯折,迸出无数新碎。殷横野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身姿不动,右捏剑诀、左掐刀指,迳以凌空劲抢快,瞬息间锋锐无匹的气劲旋扫而出,宛若两人分持刀剑奋力抢攻,剑似舍身,刀若贪狼,配合得完美无瑕,间不容一发。

 萧谏纸即未失去重心,单人孤剑,也只能被这波疯狂涌至的刀走剑旋倏然解裂。萧谏纸身躯歪倒,即将狼狈摔落,普天下没有一门一派的剑法,能在这种情况出手,遑论克敌致胜,除了《败中求剑》。为此独孤弋又被誉为“环宇无敌”放眼五道四海甲子之内,谁人敢有异议?“…‘刑冲’!”

 数不清的匹练剑光窜起,宛若龙昇,殷横野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了剑芒所化的狰狞巨龙,全身鳞甲由无数长剑绞扭而成,体长十丈、径逾合围,比古刹晨钟还巨硕的龙首咧开大口,咆哮着昂卷而起,锐利的风把周遭三丈之内的一切通通扯过来,在锋刃戟出的龙躯上撞得粉碎…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退走。龙形幻影与匹练剑气在他飘退之际忽然消散,兴许萧谏纸此际修为,不足以推动败剑首式“刑冲”故而功败垂成。

 殷横野急急止步,缓过一口气来的萧谏纸却如醉酒一般,软软斜倒,似无法恢复平衡,直到喀喀几声,匣侧的鱼尾饰片翻折开来,化成四条蛛足抵地,撑住了老人如断线傀儡般的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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