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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0章 手持大楯
 我想要一个懂得害怕,会珍惜、会退缩,知道世上有什么比武勇更有价值的弟子,所以我收了九为徒。

 “第二种,我想要懂得后悔的人。无悔或许是好刀客应有的特质,但懂得后悔的人才能做困难的决定,而不是快利。须知咬牙一冲,最是伤人。杀伐决断,难道就是大英雄大豪杰了么?我也不想为这个世间,再增加这样的人。王八蛋已经够多了。”

 老人定定凝望,清澄的眸光一如温暖厚实的大手,抚摩少年发顶心绪。“横疏影若死,你后不后悔?萧谏纸之死,你后不后悔?褚星烈之死,你后不后悔?南冥恶佛之死,后不后悔?”

 每问一句,耿照便答以一个“会”字,忽觉鼻端酸楚,眼角泛红。十数问之后,低头捂眼肩头簌簌,忍着嚎啕无声饮泣,彷佛将埋藏已久的难过和伤心一股脑儿吐出来,超越世人对他的期待依赖,终于有了点少年的模样。武登庸伸手按他头顶,了少年的垢发。

 “既如此,从今而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老人不拘俗套,耿照心起伏,此间自无奉茶为礼、焚香为誓之余裕,这场别开生面的黑牢拜师,片刻间便已圆结束。耿照心绪渐平,忽想起一事。

 “是了,师父您老人家怎知徒儿在此?”当夜刀皇不辞而别,以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行踪,谅必蚔狩云等也寻他不到。

 闭自己的独孤天威自不会在江湖上到处宣扬,老人既已踏上云游之途,如何能现身牢里开解少年?武登庸嘿嘿一笑,神情暧昧。

 “哎育,还不是亏得你那好媳妇?”耿照差点要问“是哪一个”省起师父最恨他情系群花牵扯不清,可千万别上恶当,当心老人翻脸同翻书似的,脑门少不得要隔空吃上几枚爆栗,一迳傻笑。

 “是么?那真是…呵呵…”“就是…”老人彷佛听见他的心思,循循善:“爱穿红衣的呀。”“那也有俩啊!”出口才惊觉独囚太久,对墙喃喃的习惯一下改不了,要捂嘴已然不及。武登庸冷哼一声。

 “就是那俩。合着你他妈上辈子就是一谷仓米罢?养活了几百张嘴不成,要不就凭你这副德行,如何能修来这等福气?”

 沉沙谷大败之后,耿照与萧谏纸生聚教训,全心设谋对付殷横野。符赤锦为使爱郎无后顾之忧,悄悄找上染红霞,主动说明情况,毫无保留,约定好以“绝不隐瞒”为条件,换染红霞谨慎行事,等待冷炉谷这厢的通知。

 染红霞甚是感动,此后果然守约如恒,绝不稍易。故幽邸战后,耿照的情况染红霞第一时间便接获通知,也曾数度入谷,为唤醒爱郎尽一份心力。

 然而她与舅舅白锋起同住一间客栈,白锋起何等样人,要在他眼皮底下偷来暗去,本身就是一件困难至极的事,染红霞只能于白天前往,每次连同往返路程,不能超过两个时辰,才不致令乃舅生疑。

 加上染红霞貌似骁捷健美,但在龙杵玄外溢、入膣宛若无数针刮刺的骇人快美之下,其实也顶不了太久,还不如身负丹的媚儿,只比元的符赤锦略好些。几次折腾既惊又险,符赤锦遂劝说她先别急着来,以免惊动了白锋起。

 耿照苏醒当夜,符赤锦虽分不开身,却觑一空档让潜行都捎了信,可惜翌耿照匆匆离去,染红霞不及入谷会情郎,而后绮鸳紧急通知她盟主失踪、可能身陷于影城时,终于被白锋起撞破。

 染红霞是个剑及履及的子,既然舅舅已知情,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打算上影城讨人,却被白锋起阻止。

 “你要拿什么身份去讨人?以水月停轩的同道立场,他影城处置自家家臣,干你什么事?还是你要向独孤天威自表情衷,说你是耿小子尚未聘媒备礼、不知何时才要去见你爹的未婚夫婿?”

 染红霞羞得支吾难言,明知舅舅故意刺她,但耿照还未准备上门提亲也是事实,百口莫辩,急得一跺脚。

 “不如我去。”白锋起冷笑不止,边从衣箱里翻出正式的官服,边摇头刀絮:“昭信侯世子不幸薨逝,镇北将军公务繁忙,特派末将前往捻香致意。

 你就祈祷你那凡事精细的阿爹真忙到忘了派人,又或海象不好船到得慢了,教你阿舅先到一步,不然这白包特意包了双份上门,独孤天威从此定恨上你阿爹。”

 染红霞才破涕为笑,心甘情愿大撒其娇。她以水月二掌院的身份,也不是不能前往致意,一来七大派同气连枝,许缁衣处事周到,必定亲往。

 染红霞迄今还能在越浦活动,全仗白锋起软硬兼施,以省亲之名强留染红霞在身畔。一旦奉召回转,以她与七玄过从甚密的素行,少不得要被送回断肠湖闭门思过,乃至亲到师父闭关之处忏悔。

 而影城与断肠湖近在咫尺,要是遇上许缁衣,就没有不回去的藉口了。白锋起带了几名干练的旗卫前往,虽没探出囚之处,倒是问出当耿典卫一蹬上城、一掌扫开城主身边三大高人的威风事蹟,确认了耿小子失风被擒一事。

 染红霞将消息报与七玄同盟,听说众首脑打算前往劫囚,与同行。正与舅舅闹得不可开,一武登庸忽至,说是要向白锋起探听北关之事,才晓得耿照失陷于影城黑牢。

 白锋起与染苍群同出身血云都,昔年在东军时,神功侯可是他二人的上司,虽非直属,也是屡屡并肩作战、一同喝酒吃情。

 白锋起乍见故人,惊喜不已,但武登庸问的是婴垣大山以北,乃至诸沃之野的事,自婴城大致修缮完成后,北关守军不入诸沃之野已有十数年,所知极其有限。

 武登庸向染红霞再三保证耿照的安全,女郎这才略略放心,不再与舅舅争执,强出头。“师父…”

 耿照思念玉人之余,忍不住问:“我到底被关了多久?这牢里晨昏不知,徒儿也没心思细数。应该也有十几二十天了罢?”摸着上颔下茂密柔软的长长细,这可是此生蓄过最长的一部胡须了。武登庸终于狠狠敲了他脑门一记。

 “你个浑球!到今天整整三个月!你个没心没肝的小王八。”“那岂不是…”少年摸着肿起的脑袋。“已经入秋了么?”

 那也太久了,原来失去重要的人,可以让生命停滞这么久。耿照站起身来。“师父,徒儿要离开这里了。在离开之前,须得先救…”“等你个小王八想起来,怕你父亲和姐姐都凉了。”

 武登庸拍膝起身,随手拉断牢门的铁闩,冷笑不绝。“别说我武登庸收徒没给见面礼啊。汝父汝姐我一早便已携出,交给见三秋带去冷炉谷啦。他那帮夜摩宫的徒子徒孙本事不错,有他们接应,料不致有什么差池。算算时间,那厢也该发现啦,再不走人要来了,麻烦得要死…”

 耿照感激涕零,还来不及道谢,却听师父道:“…我们还得赶去救另一拨。你这小王八害人不浅,今七玄同盟要是一家伙完蛋,全得算在你头上。”

 王化镇的居民早在数之前,就被告知城主今午时,要在镇郊的空地上处决一名囚犯,严百姓围观。

 一早镇民便紧闭门窗,不敢外出,以免犯在城主老爷手里,陪着人头落地,死得不明不白,偌大的镇子街市无人,空的宛若死城。

 法场四周围起了木栏,白幡,风猎猎,气氛极为肃杀。影城巡城司的铁卫将法场围得铁桶也似,铠仗铣亮,手持大楯,任谁来看都知道绝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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