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早澳门时
“我感觉你变了不少。”词句在齿间斟酌,有些发涩。万姿摸出一盒常吃的口含糖,自己倒了一颗,顺手递给阿Ken。“跟上次澳门见面相比。”“怎么说?”“感觉变tough了。”
噗嗤一笑,阿Ken看着手掌中的糖果,形状是粉粉


的爱心,风格与眼前女人毫不沾边。诧异般挑眉,他的笑意更为深浓。“Donna,我感觉你也变了。”瞥他一眼,万姿学他的口气:“怎么说?”
“感觉变soft了。”咬碎半融的糖,微眯起眼睛,任由浓烈的薄荷香气碾过舌尖,又辣又

。暌违已久的人就像标记,再次相遇时,便能提醒自己回望到底走了多久。
放在以往,这般话语会令万姿猛然惊醒,只怕有纰漏习焉不察,但如今她反而觉得,如板块运动般不断变化的人生,也

好的,何况她变化的源头,无非就是梁景明。
她还记忆犹新,梁景明动身去新加坡前,去超市补了最后一次货,都是她常吃常用的东西,就包括这口含糖,他买了整整一打。
“哟,这还是爱心限定包装。”那时万姿打开购物袋,双手捧不完那些小铁盒,虽然不爱这种可可爱爱的玩意儿,

臆间还是漾起柔情,立刻吃了一颗,她又笑眯眯地渡进他嘴里:“你是要给我


的心吗。”结果时至今

,她都难忘他的奇异表情。
愣了愣,嘴角有弧度抑制不住地上勾。“是超市限定款滞销打折,买十送二。”
“…”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自作多情被这样无情戳破,她当时恼羞成怒极了,可自己也憋着笑,把梁景明当太鼓狂锤,震得他最后受不了了…“行行行。”按住她的双手,把她抱到长腿上。含着低沉笑意,他吻上她的额头。
“都是


的心,都给你。”…想起来就酸甜夹杂,万姿还是没忍住,低头看了眼私人手机。
梁景明还跟她连着语音,绿色小图标是童话里的小锡兵,老实又沉默地驻守岗位,已累计通话接近两个小时。心疑他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她拍了张口含糖的照片,附了个跃动的emoji爱心。
“买十送二。”谁知他秒懂而且回得极快,显然凌晨还没休息。文字后还紧跟着一个柴犬表情包,弯眸伸舌大

气,鼻头圆溜溜

润润的,笑得一脸欢喜。盯着那只漫画小狗,万姿心头似有清泉潺潺,带着淡淡回甘,她曾在网上读过一篇新闻,一对北欧老夫

一起自学中文。
但因为没请老师,光凭纸上教材,若干年间,他们的中文在互相带偏中逐渐荒腔走板,最后发展成一门稀奇古怪的新语言,全世界唯有他们两人能懂。此后。
他们只用这门语言相互交谈。这是万姿所知的,对“浪漫”的最好诠释。这世间向来弱

强食,壁垒分明,有时太过残忍陌生,令人无助又孤独,自觉是天外来客。
但还好,总有另一个人能接住你的所有傻话,明镜般通透你的所思所想。做你的挚友与知己,让你在怀中休憩

息。夫复何求。“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在梁景明面前,她向来想起什么说什么,心情好容易稍微变得明快。
正想把北欧夫

的新闻发给他,万姿突然被拍了一下。“来了。”阿Ken指着人群处,嗓音有按捺不住的激动…
“丁竞玲的阿妈来了。”在无数社

场合,万姿见过这位养尊处优的丁家三房太太,但从没见她如此狼狈过。硕大黑超遮住憔悴面容,


甚至比脸色更白。皮草大褛里

着睡衣

脚,她甚至连手袋都没有拎一个。整个人如悬浮一般。
被四个保镖半搀半扶着,踉踉跄跄刺入记者群,然而就像丢进燃柴堆的一滴油脂,火光刹那间大盛起来…所有狗仔扑到她面前,剧烈闪光灯亮如白昼,呼喊声、呵斥声、喀嚓声混合在一起,如蚕做茧般密不透风。
而且快到惊人。被裹在罗网中,她举步维艰。“要出事。”只是旁观而已,但万姿出于职业本能,也瞬间跟着紧张起来:“保镖太少了。”
“嗯…出事最好。”没等万姿反应过来阿Ken说了什么,只见离丁竞玲妈妈最近的年轻男记者,突然掏出几个巨大的纸板伸到她面前,上面印着《即刻周刊》的Logo,然而最惹眼的,是纸板上的偷拍画面。
在酒吧,在餐厅,在酒店大堂,丁竞玲和一个南亚裔男子亲昵碰杯,互相喂饭,手牵手checkin。以及最后一张图中,在窗帘半开的房间里,男子闭着眼仰倒在

,一脸难耐的


。
她则跪于地上,埋头在他两腿之间。年轻男记者已经不需要拿着纸板了,因为丁竞玲妈妈已愣愣地接住,他甚至也不需要目视受访者了,因为有无数机器记录下眼前的一切,他只需要提问,如捅人般快而狠。
“丁太,你觉得他们在干什么?”“丁竞玲是因为失恋才喝酒跳楼?是不是自杀?”
“你不知道你女儿在拍拖吧?那你知道她爱吃洋肠吗?还是咖喱味的?”…丁竞玲妈妈,素来雍容的贵妇一句话也没答,不知嘴

开合是掩饰,还是本身就抖得剧烈。
但已经没人在乎她说什么了,所有狗仔都拍到了她半

下墨镜,似乎急切而绝望地,想在纸板上找出什么破绽,她的神色空得厉害,但并不妨碍有红晕慢慢染上眼眶,然后在璀璨的灯海中,最终如死灰般暗淡。五分钟很短,也很长。
是一个人艰难走进医院的时间,也是另一个人目睹全程身心震动的时间。“我终于收工啦。”缄默着,万姿长久没有说话,身旁阿Ken拍了拍她。不知是把她的打量理解为刮目相看,还是成就感激发了分享

望,他莞尔一笑,滔滔不绝起来。
“丁竞玲约会的照片,还是我拍的。当时就觉得不能立刻上刊,留到现在效果还真更好。要不是我拍丁家太多次,保镖认得我的脸,我才不会让新人抢功,早就自己上去问了…”
“加进丁竞玲的恋情,还有她阿妈要哭的脸,你们杂志明天会

销。”
截住他的话语,万姿仍是淡淡的,她望向眼前的男人,早在澳门时,她就看透他有一股勇气,或者说不择手段的魄力。
“很劲爆,也很残忍。”“残忍吗。”霎那间凝住笑容,阿Ken也盯牢她,慢慢沉静下来。停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我觉得残忍的不是我们。”“现在病房里那个姓丁的女孩子,除了今天出的这次意外,她一辈子顺风顺水。”
“我跟拍她那么多次,她早上在清水湾家里睡觉,中午去太古广场买衫买包,下午到1881公馆喝茶,晚上跟那个鬼佬在文华东方开房,还要让司机去半岛买蛋挞做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