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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异海求生》
 她当时已经及笄,见我父母双亡,偌大的庄园中空无一人,与外面繁华热闹的京都通江大道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反差让她更加鲜明地感受到我的孤苦寂寥,在翻译这些密档时,有时母亲的记录并不完整,长宁公主难免感到困惑。

 我便穿凿附会,为她做了一些推理分析,起初,她以为我只是在自圆其说,但后来每每有其他资料佐证,这让自视甚高的她深为折服。

 有一次,我给她翻译了一份密档。母亲记录,两家辽国贵族在开矿时发生小型战事,最后胜出一方括罗氏却没有得手那个铜矿,而被辽国铁钦贵妃的父兄拿到。括罗氏便跑到辽东发动叛,且一时成燎原之势。

 辽国国主耶律厚废了铁钦贵妃,以此获得括罗氏的反正,我不由赞叹:“这国主才是好手段!每一步都在他算计之中!”

 长宁公主便问我何以见得,她认为耶律厚是为了江山牺牲了美人,挥泪,委曲求全,我说我只是随口一说,她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盯着我半天:“你每次说得都最贴切真相!你是在装傻!”

 然后她仔细开始查资料,果真让她证实了这一点,在我们翻译整理过的800份文书中,果然有三份可以辅证这一点。

 而且都只有一句话:一个铁钦家族的叛臣被皇后家族保护下来,一则国主耶律厚委任的铜矿监事私瞒下铜矿的产量,给括罗氏提供了更多的走私铜料。

 还有一条是耶律厚曾秘密召见括罗氏的老族长。长宁公主也找到一份资料:“你方才说耶律厚秘密召见括罗氏的老族长,可还记得你母亲提过“癸卯年秋狩遇虎”的旧事?”

 “那耶律厚借猎虎之名离帐,归来之时侍卫名录里却少了三名近卫,多了三名新收的家将…正是括罗氏家将的姓氏!“她忽然起身旋了半圈,裙裾绽开芙蓉纹“那三个近卫,皆是皇后裙下之臣!”

 “这一局先手下得很早…你在哪里看到的?”“《辽主起居注》,谈及耶律厚与萧皇后绿意风!”说到这里,她忽然怔怔望着窗外新发的海棠。

 “怎么了?”她眼波转间忽地扭过身子,粉面酡红,就势握住我手腕,冰凉的指尖贴着脉搏轻笑:“你的手这么冷?”说罢竟将我的手进她暖烘烘的袖笼里,我慌忙后退半步,后撞上紫檀书案的雕花棱角,疼得倒冷气。

 她却笑得花枝颤,罗帕掩着樱:“呆头鹅似的,我真像萧后那样狠狠绿你一把!”这般嬉闹原是常事,谁家没有通房之好,耳濡目染之下,这些逗却是少女识得男女有别时最初学的东西,她甚至会将那些闺阁红杏情事贴着我的耳朵讲一讲。

 看着我面红心跳的样子,她就很得意,有时面前文牍如山,她也会发脾气:“父王身边自命谋略之士过江之鲫,却偏偏要劳烦我!”然后以袖掩口,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出一截凝脂般的手腕“必是昨夜又偷看那些红绿杂剧了!”

 我递过温好的桂花醪糟,她接盏时故意用尾指勾了勾我的掌心,见我耳尖泛红才心满意足地抿了一口:“还不是为了你个小绿奴,看得人家情思昏…”

 话到半截突然顿住,粉腮飞霞地别过脸去,白玉似的耳垂红得能滴血。这般说还休的情态最是动人。

 当时所有人都叫我小绿奴,我也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身边但凡脾气好,性格软一点的男子,都被这么称呼,她转身拿起案上的桂花醪糟,轻抿一口,角微微上扬:“我总觉得,耶律厚废了铁钦贵妃,未必只是平息叛那么简单。”

 这般明媚鲜妍,倒与密档中暗汹涌的权谋形成微妙对照。夜渐深,宫灯的光晕在窗棂间摇曳,映得海棠枝影婆娑,仿佛也在低语着什么。

 “罢了,这些陈年旧事查也查不清。”她转过身,倚着窗台,语气忽而柔和“倒是你,成埋首这些密档,心还那么细,倒真像个书斋里走出来的呆子,稍逗你一下就红脸,没意思的!”

 我被她说得耳一热:“公主才及笄没多久,我比你还小…”她听了这话,咯咯一笑,步态轻盈地走近我,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那就好好练练轻功吧,舞歌铃石时上蹿下跳,头大汗为了讨我好,哼…你是很会装的!来,再给我舞一段!”

 歌铃石是一种比空气还轻的石头,能自然悬浮于空中一米之处,却因大气压力的限制无法再高。

 敲击时,它会发出清丽悠扬的音阶,音质美妙至极,然而舞动歌铃石绝非易事,极耗体力。若以绳索悬吊便会影响效果,唯有身负轻功之人,方能确保五颗歌铃石围绕身侧,击出后缓缓滑向外沿而不失控,她让我舞动,多半是怕我与她一坐便是半,担心将来影响我成长:“子歆未来的小相公,个头可不能太矮呀!”

 我无奈地笑笑,想起她每每让我舞歌铃石的场景,她每次都会拍手叫好,末了还要调侃我几句,如今想来,那些嬉闹时光,竟成了那个寂寥庄园中最鲜活的记忆。用完膳后,我不知是走是留,只能老老实实地留在景林苑。

 又来了一个女官,示意其他人退下,向我传了皇后的口谕:“檀郎此文,墨华转处似红月晕染珊瑚浸紫,笔底烟霞竟如绿魄凝锋幽碧破云。

 适才有宫女看了君的样貌,归来嗫嚅半方道:公子风姿,如玉山将倾,清辉自生,又似明月照水,光华转。

 浣湘虽未得见君面,然字里行间已见君子风骨,令人心折读至君作里“放形骸”四字,倒教我想到,有些相遇譬如雪煎茶,初时泠泠,再品已沸了肺腑。”

 “浣湘新植转叶海棠,花期与浣湘一样,当在明年七八月份开放,届时浣湘想约与你红绿月下同观“趣舍万殊”之妙态!此花烈,蓄一载心血方绽朱砂绛雪之姿。邀君同鉴花魂如何将月撕作万缕金丝,再绣成天地间最恣意的狂草。”

 “边上若有他人扰,切记不给他面子!”浣湘又让我稍等片刻,说贵嫔慕容嫣要来看我。

 在她来之前,我抓紧时间,先动手画了一个《赤道环图》我隐约记得她在《海国闻见录》第五册中,把“南海水手言东向有黑如巨蟒”一句勾出,朱砂批道:“家谓水脉即龙脉,然此四季不改其道,岂非天工开物?”

 “嫣儿请看,”我指着并排铺开的泛海图“黑自吕宋向东北奔腾,若乘此洋,三月可抵扶桑。”我本想称她“娘娘”可是连跪拜之礼都还没行,就被她打断了:和圣上新婚燕尔之前,她就是嫣儿,她身量和烟儿一般。

 不算很高,但长得明无俦,五官精致,肌肤非常白皙,天生尤物!嫣儿将欧伦进口的琉璃镜在图纸中央:“既言天工开物,为何黑尽头空无一物?”

 我虚划弧线:“水手所见不过沧海一粟。”琉璃镜折的光斑随我指尖移动:“你还有一册藏书,《异海求生》,提及三年前苏丹一商队遇飓风漂至和羯岛以东,曾见信天翁群逐云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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