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带着户口本
“那年年初,我生了一场大病,去医院做了个手术,回来之后,父亲和母亲就在这里,爷爷


的灵位前,大吵了一架。
父亲揪住母亲的头发,往桌腿上撞,一边撞一边骂她婊子,还

出皮带打她,用腿踢她腹部,声音之大,连邻居都能听见。
我吓坏了,看见母亲的额头在

血,就跑回房间打了120…我至今仍然记得那个画面…她脸色苍白,躺在地上哭,泪水和血水融了在了一起,就好像在

血泪。”李舟只觉得心脏被人猛锤了一下。
他从未经历过家暴,偶尔听闻,也是离自己很遥远的新闻媒体上,此时听陈沐语细细讲述,只感觉一股

迫力前所未有地冲击着自己的内心,让他

闷难受,无比压抑。
他无法想象,一个柔弱的女子,在这样凶残的暴力面前,究竟是怎样绝望的心情,尤其是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伴侣,是她的丈夫…“可惜,一切都晚了…救护车到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涣散了…她体内大出血,去了医院,也没能抢救回来…”
“后来,警察来了,他们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了他…他请了律师,经过辩论之后,被改成了故意伤害罪…律师还告诉他,因为我还没有成年,需要他抚养,所以只要我愿意原谅,并接受他的抚养,他就有机会缓刑。”
“于是,在开庭的时候,父亲跪在地上向我道歉,一边哭一边请求我的原谅,他说他以前错了,他很后悔,他想继续跟我一起生活,以后再也不会喝酒,再也不会打人骂人了。
检察院的姐姐也问我,是否原谅他,我说,不,她们又问我,是否愿意跟他生活,我还是说,不。”
“父亲绝望了,他一改之前痛哭

涕的样子,恶狠狠地盯着我,就是殴打母亲时候的那种眼神,死死地望着我,一直到审判结束。”“那个样子,成了我最后的噩梦…”
“他最后被判了七年,没有缓刑,我却一点也不开心,我知道,这件事还有没有结束,他还会回来的,母亲软弱,他就一直欺负她,我是他的女儿,我反抗,他就会来报复我…”李舟无比震惊,瞳孔放大,额头上冷汗涔涔。
杀人者没有偿命,反而只判了七年?“为什么?”他的声音愤怒到颤抖,陈沐语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反而很淡定,她的语气平静:“大概是因为,他主观上,没有故意杀害母亲的意图,客观上,也没有直接造成母亲的死亡。母亲是在医院死去的,不是他直接打死的…所以,最后只能以故意伤害罪判处…”
“这什么破法律!”李舟气得想说脏话。冷静下来之后,他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也就是说,你父亲在进监狱之前,就已经记恨上你了?因为你没有原谅他,也没有接受他的抚养要求。”
陈沐语无可奈何地点头,说道:“是的,我和他的最后一面,是他被警察

上警车带往监狱的时候,他对着我大喊,说。
他还会来找我的,只要我还是他的女儿,无论我跑到哪里,他都有一万种方法找到我…”李舟感觉喉咙在冒火,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是,这个人渣没有说错,现代社会,他是可以凭借父亲的身份,用各种合法或不合法的方式找到她。除非,断绝父女关系…屋外的雨,变大了。
豆大的雨点,如同鞭炮般在屋顶噼里啪啦作响,不少雨水,透过层层的瓦片,落到了地面,陈沐语抬头看了一眼破旧的房梁,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缓缓讲述:“他进去之后,债主纷纷找上门,搬空了我家一切值钱的东西,除了这张供桌和母亲的棺材,其他几乎什么都没留下。
父母都不在了,亲戚们自然都不再来往,母亲的棺材,也就一直放在这里。”李舟平复了下心情,又问道:“那你后面去了县城,考上了市里的高中,又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件事,陈沐语的表情这才轻松了一点,她微笑了一下,说道:“还记得教我蜂

水解酒的老师吗?是她帮了我,我本来就在县城读初中。
她在那里任教,看见我家里突遭变故,就把我接过去,帮我在学校和网上募捐,联系了妇女儿童救助机构,让我得以完成学业,也不缺钱用,我去了县城之后。
在那里租了一间很便宜的公寓,课余时间打工赚钱,之后也就没有再回来,一直到今天。”所有的故事讲完,李舟长长地吁了口气。
难怪明烟能原谅她。沐语确实是一个很让人同情的可怜人,李舟单亲家庭,穷苦家世出生,就已经算是颇为不幸了,但跟她比起来。
又何止幸福千百倍…他忽然想起和她在山

的那场对话,想到那时的她,对自己说的“半真半假”原来是这个意思:她并非来自单亲家庭。
但却过着比单亲家庭还要悲惨的生活,所以能与李舟感同身受。“这些都过去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李舟搂着她的肩膀,宽慰道。
“嗯。”陈沐语疲倦地钻进他的怀里,脑袋枕在他的

口,安心地闭上双眼,仿佛只有在他的怀里,这些烦恼才会烟消云散。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去结束这一切。”“嗯。”夜

已经笼罩了这片乡村,雨水和黑暗,带来了一个寒冷的夜晚。
李舟和陈沐语身下垫着她小时候的棉被,身上盖着二人

下来的羽绒服,陈沐语的在里面,李舟的在外面,二人靠着墙相拥而眠。
没有

恶的想法,没有深深的心机,有的,只是两个孤独的青年单纯而炙热的心脏,他们从稚

的童年时代,一路孤独地走来,终于在这一天,不再孤独了,不用再隐藏自己。
终于能和过去握手告别…这一夜,雨一直没有停,深夜,李舟还能听见电闪雷鸣的声音。二人的心境却宛如大雨之下的顽石一般安静,直到清晨时分,天刚刚破晓,夜雨,才如同一个见不得光的潜行者,偷偷溜回了黑暗世界里。屋外的世界,也终于

来了晴朗。眉城监狱。
清晨,释放囚犯的铁门缓缓打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旧衣服,留着寸头,面目沧桑,走到了阳光之下,他叫陈学军,七年前,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如今刑

释放,重获新生。
***“喂,学长…”“明烟…”“你起

了吗?”“嗯…刚起来,”“你和沐语什么时候出发?”“马上就出发,怎么了?”“我…我担心你们。”
“没事的,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昨天问了我爸,他说,这种情况下,沐语是可以去断绝父女关系的,你们带着户口本,去民政部就行。”“我和沐语也是这么想的,已经带了户口本,现在就是说服他的问题。”
“我很害怕,那个人,毕竟刚从监狱里出来…还有过暴力史,你如果一次说服不成功,就下一次再说…千万不要言语刺

他,跟他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