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用心血浇灌
繁华的都市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化作模糊的光影,犹如沉寂的美好岁月,永远无法挽回,她再一次重复着那句轻声的呢喃:“对不起…”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郑重,那是她在内心深处即

的歉意与悔恨。
在小人儿离开后,林燕萍每一晚入睡前,都幻想着第二天睁开眼,能再次见到自己的儿子回到家中,自己能向他道歉,哪怕无法得到原谅,也至少能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始终为他敞开。
他在这个世界并非孤独一人,而有着一倜属于他的归宿,但

复一

。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在第三个年头,林燕萍的病情急剧恶化,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她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到了一座偏僻的道观,在解签的偏殿里,她遇见了一位不羁的道长。道长看着林燕萍憔悴的面容,不

心生怜悯。
“唉,你这病症,倒是和那孩子一模一样,”道长叹息道。林燕萍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道长,他又来见过我一次,原来,他并没有带着误会和遗憾离开这个世界。这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那他告诉你的那首曲子,你学会了吗?”道长突然问道。“学不会,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林燕萍摇了摇头,眼中泛起泪光。
“没事的,你要是真的回到过去,重新去弥补他,依然是重蹈覆辙,难

苦海。”道长劝慰道。根据《梦蝶》古谱的描述,即使林燕萍能够回到过去,重新面对那个关键的选择,因果也难以逆转。
如果她选择留下,没有沉沦于

望,没有抛弃孩子,命运依然会自动修正,她的病情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给不了他们太多相处的时间,最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死去,而她的孩子将在悲伤和思念中度过三年,然后

来自己生命的终点。这,便将是巨大的折磨和煎熬。
这,便是道长口中的难

苦海。梦终有苏醒时分,她只是病了,和那破碎人儿一样的病,而她终究要醒来。
“道长,我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心愿。您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的墓地?”一个将死之人,这样平凡的请求,道长没有拒绝的道理,他解签的活也不干了,带着女人回到了那个城中村。
少年的墓,在那个城中村南面的山坡上。沿着崎岖的小路上山,女人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也开着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庄生晓梦

蝴蝶,望帝

心托杜鹃,火红的花朵,血染的一般,丛林掩映间,一方墓地出现在眼前。墓地有些荒凉,或许是少年没有亲人,只有当年的主治医师偶尔会来看一看他,挥泪一场。这是他初涉医途时的第一位病人,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才会酿成悲剧。
当林燕萍的目光终于聚焦在墓碑上那两个刻骨铭心的字,以及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时,她的心仿佛被无数

锋利的冰针同时刺穿,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秋风萧瑟,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墓前。林燕萍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墓碑,喃喃自语道:“小忆,妈妈来看你了…”她颤抖着从包里取出一束洁白的百合花,小心翼翼地放在墓前。
往事如汹涌的

水般席卷而来,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令人心碎:她颤抖着双手抱起刚出生的婴儿,那柔软温暖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婴儿的啼哭声在耳边回响,混合着她喜极而泣的

泣声。
她听到孩子稚

的声音第一次喊出‘妈妈’,那声音如天籁般瞬间驱散了所有的

霾,慰藉着她疲惫的心灵。
她看着蹒跚学步的孩子跌跌撞撞地向她奔来,小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只为说一句简单却珍贵无比的“我爱你”…回忆的痛楚如

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几乎将她淹没。
小人儿的世界很小,常装

了你的身影,你就是他全部的依靠和牵挂,你的世界很大,纷繁复杂,却是自己

丢了他…此刻,林燕萍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冰冷的墓碑上,仿佛要将所有的悔恨和痛苦都倾注其中,心中充

了无法平息的自责与懊悔。
痛恨自己为何没有坚持到最后,痛恨自己为何如此软弱,无法抵抗那该死的、

噬理智的

望,回想起自己沉溺于

望时的疯狂,那些虚幻的快

和


的调情话语,如今看来是多么的可笑而可悲。
“我究竟是怎么了?”她低声呢喃,声音中充

了自我厌恶。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

口,仿佛要将那颗痛苦的心脏挖出来。
然而,她却不知那‘恶魔’本就擅长编织‘诅咒’,如同最致命的毒品,悄无声息地侵蚀人的灵魂,让人无法自拔地沉沦其中,直到失去一切才幡然醒悟。已经六年了。
时光如同无情的长河,静默地

淌着,冲刷着岸边每一个脆弱的生命。距离林燕萍选择离开,抛弃一切珍视之物的那个决定

时刻,已经过去了六年。沉沦放纵,却转瞬即逝。
每每回想起那段荒唐的岁月,那三年对林燕萍来说,宛如一场虚幻的梦魇。沉浸在

体

愉带来的短暂快

中,仿佛真的获得了无上的快乐。
然而,在那些疯狂的夜晚过后,等待她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空虚与虚无,她的灵魂仿佛被一次又一次的

吹掏空,成为一具只有

望的行尸走

,脑袋一片空白,却在

望的

宫中越陷越深。
直到那个噩耗如同晴天霹雳般传来…小人儿离世的消息,瞬间将她从虚妄中惊醒,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她的头上,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犯下的不可饶恕之罪。
从那一刻起,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浸透着悔恨的苦涩泪水,刻骨铭心的痛楚如影随形,从未有一刻离她而去。墓地周围,已经长

了杂草。林燕萍伸出手,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仿佛那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
道长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生死本有命,气形变化中,天地如巨室,歌哭作大通。”她听出来,这是源于庄子的典故鼓盆而歌。
人的生死,如

夏秋冬四季运行,不可违背更改,但林燕萍终究不是那高居庙堂之上的古圣先贤,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一个失去挚爱的凡人。
没有那么豁达的生死观,依旧心痛如刀绞,灵魂深处泣血哀鸣,那离她而去的,是她怀胎十月所孕育,用心血浇灌,陪伴她度过无数个寂寥长夜的珍宝,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芒,是那个用稚

双手为她擦去眼泪的小人儿啊…林燕萍哽咽着,声音颤抖得几乎难以辨认,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庞,哀求道:“道长,让我…让我单独陪他说说话吧!”
道长默然点头,转身走远。林燕萍跪在墓前,反复抚摸着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将每一笔每一划,全都深深刻在了心里。
子如林木,唯有思忆…小人儿的名字,承载了她全部的爱意,良久,她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笛,颤抖着将它贴近嘴

。这支竹笛,是那个小人儿在林燕萍某一个生日时,亲手为她准备的小惊喜。
那夜,她哭泣了很久很久,泪水浸

了小人儿的肩膀,也浸透了自己的心。对不起…对不起…悠扬的笛声响起,那是《梦蝶》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