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用条子动手
“所惹人在哪?”“他就在那!”我的心一直悬着,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机械地挪步到那边去,里里外外围了好多人,我慢慢扶着他们的肩膀拨开,迷茫地望着一张张我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面孔,所惹站在最里层,他看到我,像刚才那个小伙子一样对我说,你看看吧。
我甚至不想把目光移到那地方,在来的路上我预想了无数种结果,可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我看到拉龙躺在地上,还睁着眼睛,但早就没了光,他面色发白,嘴

没有血

,微微张开,好像要说什么,一只胳膊

出来,胳膊上有一个还没打完的注

器,其实不用再问我就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打的那针劲头还没消退,这一切都恍惚得像做梦一样,阿片让人半梦半醒,以至于我现在回忆起来,都不敢相信我曾经所经历的一切。
我感到不适,明明昨天的我还活在柔软的云彩里,今天就残忍地让我独自面对现实,是海洛因在拖着我前行,如果没有它,我早就没有任何力气了,我觉得有蹊跷。
拉龙又不是第一次打针,他一个老手,怎么可能掌握不好剂量?就拿我自己来说,有这么长时间跳灰的经验,我的手就像称一样准,你把一包毒品放在我手上,我瞬间就能告诉你这是多少克。除非拉龙就是故意要自杀,但这不是他的性格。
他算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之一,要说我是不是恨他,可能确实有过吧,但现在我恨不起来了。
“俄切,你的电话。”2001年的夏秋之

,我妈说我朋友找我,我刚抬手,她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把电话放在耳边“拉龙,你是在成都吗?阿姨问你…”“哎呀我跟他说。”我把电话抢了过来,我妈还站在我旁边,我摆摆手让她走开。“就是,我哥…”我跟他说了我哥在成都失联的事,他却告诉我“我不知道,我他妈刚被放出来,”
他问我,最近在干什么,我无

打采地看着家门口那一片贫瘠的田地,好像是我的心里长

了杂草。“待着呗,没意思。”“你可以来找我啊。”
“你在成都怎么样?”“你过来吧,我有地方给你住,这边

好玩的。”他的声音听起来

迷糊糊的,我问他你是不是喝多了,他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

…”“怎么了?”“这不是海洛因…这不是海洛因啊!”有个小子把拉龙胳膊上的注

器拔出来了,他把剩余的

体挤了一部分在铁勺子上,发现了异样。吉则也在场,看着那个被打了一半的针管和铁勺,淡淡地说:“这是马钱子碱。”
马钱子碱,又称的士宁,我知道这东西,一种具有强烈神经毒

的天然化合物,剧毒生物碱,呈白色粉末状,只需要几十毫克就可以致死。这玩意和海洛因几乎长得一摸一样,不仔细看很难分辨。
由于它在极小剂量下可以兴奋中枢神经,紧接着就是痛苦,全身痉挛,呼吸困难,在

毒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要见阎王了,很多毒贩用它来惩罚告密者。
你若是招惹了他,就让你来一针,天堂和地狱是一对孪生兄弟,也有些毒贩对于行善有不同的理解。守宫当初要我给小景打一针金针上路,这是他所认为的“人道”
“被人陷害了。”大家一个个面面相觑,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这时候吉则突然特别严肃地问我:“你跟他关系好,他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我一个劲地摇头“我最近没联系过他。”我想不通,拉龙真的告密了吗?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跟谁说了什么。
但是如果他真的告密了,他又能告什么密?如果他真的得罪人了,他又能得罪谁?最怕他告密的又是谁?我的心中有疑惑,是他吗?他是在自导自演吗?可我又不敢问他,我突然觉得背后发凉,我现在有点怕他了。
大家开始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如何处理他的死亡,他和吴垠不同,拉龙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同乡,他爸妈都认识我,他死了,总得有个

代,把尸体带回去的话,不太方便。
如果一个人不能回自己故乡举行葬礼,那就只能带一小部分他的骨头回去,所以要么我们自己烧,要么去殡仪馆,有个叫依噶的小伙子告诉我上个月也死了一个,不过他是打针过量,不是被下毒,他们就是这么处理的,半小时烧完。
“成都的公立殡仪馆,烧一个人两千块。”想不到他还真有经验“大家商量一下怎么办?”
“要不就你们谁跟他关系好凑一下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我和所惹,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此刻我得跟我兄弟说句对不起,我要是能拿出来两千块现金,我干什么不好?他知道我要干什么。
“自己烧吧。”我的声音很小,没有底气,说的时候我都自己恨自己,我知道所惹在等我说出这句话。谁烧不是烧,我们买了二十多斤四季豆杆和汽油,借了吉则的车,他还有点不情愿。
在买汽油的路上我顺手偷了一个小

孩的粉

饭盒,盒子正面有凯蒂猫的卡通图案,里面还有她爸妈给她洗的水果,那天我忙得什么都没顾上吃,我就把那盒水果吃了,也许拉龙可以睡在这里。
我们一共去了五个人,我,所惹,务林,依噶,还有子冈,依噶开车,他说这地方安全,我们在凌晨三点多到了天府立

桥下的一片空地,远处只有一个荒废的机车厂房和几个破旧的砖瓦房,遍地都是垃圾和污水。
“快点吧,速战速决,再晚天就亮了,到时候再让人看到。”夏季的火焰格外地烫,总是穿过空气灼烧我的皮肤,我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生死仪式在我今后的人生中还要重演多少遍,生命中总有人会突然离开,可我太幼稚,没有说再见的能力。
就在我们快要烧完的时候,子冈突然气

吁吁地跑过来,火光照亮他太阳

上的汗珠,从脸上掉下来像金豆子一样。
他一只手弯

扶着膝盖,一只手弯

指了指远处,我在这一刻才注意到隐隐约约的警车的鸣笛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那边…警察…有警察…还有消防…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我的心揪了一下。依噶走过去,抓着他的肩膀,严肃地冲他大喊:“你紧张什么?啊?我问你紧张什么?记住了,我们什么都没干,兄弟不在了,给他办葬礼而已!”
“现在要怎么办?我们要跑吗?”“傻

,你能往哪跑?现在什么都他妈不办,站在原地,等他们过来!”
“要不要把火灭了?”“不用灭,快烧完了!”“可是警察来了啊!”“我说了我们什么都没干,你听不懂吗?”看着橙黄

的火光和闪着灯的警车,我知道,留给我们发挥和反应的余地越来越少了。
我招呼大家赶紧把手机扔草丛里,分开扔,自己记住位置,子冈还问我到时候回来找不到怎么办?我说来不及了!赶紧扔!
警车和消防车停在附近,一群人匆匆忙忙下了车,有个警察说有人看到这边着火就报警了,居然还说我们涉嫌杀人灭尸,听到这句话,我们反而一点都不紧张了,甚至还有点理直气壮了。
我们一个个七嘴八舌地想要解释,我说我们没杀人,我们朋友不在了,我们烧的这是我朋友!
我们彝族人人死了都这么烧!“私自焚烧是犯法的,跟我们走一趟。”我赶紧说:“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以后不

烧了!”
“那也要走一趟!”拉龙的葬礼匆忙地开始,又匆忙的结束。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警车。深夜的派出所很安静,只有条子训话的声音,他说现代社会,要合法处理遗体。
就算要在当地焚烧,也应该去殡仪馆才对,你们自己那样随意地烧,这是对你朋友的不尊重,你们把林子房子点着了,你就是纵火罪,这是对你自己和你父母的不尊重!
不管警察说什么我都赶紧点头,他妈的,老子只想快点走,说着说着,警察突然问了一句:“你朋友因为什么去世的?”“

毒死的。”子冈

口而出,他刚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们其他人都惊讶地瞪了他一眼。
在

雷行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刻,子冈这一句话,把整个性质都改变了。妈的,这个傻

,就不能跟警察随便编个别的借口吗?如果他敢再多说一句话,不用条子动手,我都想亲手把他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