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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天崩地裂
 “小真人不可轻易折在此处,我辈还指望您主持军务呐!”“尊驾当心,当心!”陈琰刚一现身,便有许多随军祭酒,观主们随之上,吵嚷声扰得陈琰头痛裂。

 倒也不必细听,她也知道那是在催促自己身离阵,保全性命,纵使不混进凡夫军阵当中,也可以去别个轻快之处建功。这些庸人唯恐他们傍上的大树有了不测,耽搁后的乘凉大计。

 可值此危难之际,若还秉此门户之见,为无君无信的阏罗夷贼并天下,来他们还有什么凉可言!况且自昨夜起连芙蕖谷的冶兵弟子都已调入阵。

 难道她一个实打实的上青峰真传,反要坐观外门弟子为宗山罹难么?她猛地“甩开”簇拥在她识海中旁那几道疾呼示警的神念,穿抛下那殷切劝说的几人,径直顶上了飞舸前双方斗法的阵线。

 此刻绝非什么怜惜身家性命的时候,这一战非只是定鼎海内,为凡人重安天下,更要除灭魔,匡正世道,连掌门真人都已来此坐镇,莫说她是大山主的内侄女,就算舅父亲临,此刻也绝无推避战之理…总得有人站出来稳住这云弥飞舸外围防备才是!

 左雷,右霆,剑辇,眨眼间陈琰已双手翻飞结出三道法印,但面对数不尽的阏罗修士,它们就像向海的弓矢,至多稍稍阻其来势。

 这黑似乎永无止境地冲着云弥飞舸周围的防线,不时有青山道内外的修士丧命其中,陈琰双手持法诀相助阵中修士抵御攻击,同时分心驭使飞剑斩杀那些在剑阵扫下幸存的敌军。

 像是蝗虫一样飞的外道修士大约不过三四重天修为,陈琰一入阵中顿时局势转安,但毕竟如她这样亲赴此地的青山修士太少,而又无人如同军中将帅那样对这些世外仙人发号施令…

 未青山仙门示下的天兵督监正在飞舸暗室之中读书呢!云弥飞舸周围的联军修士终究是或因伤亡或因损耗渐渐显出颓势,而为阏罗爪牙的同盟修士似乎无穷无尽,真如永远冲着碣石礁头的海一般,眼见防线豁口越撕越大,自己几乎未动已然渐渐成了阵线最前的一点。

 陈琰也不由得焦躁起来,尤其是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真元已明显入不敷出,先前温养未愈的隐患也开始松动,她索不再保留,宽袖猎猎狂舞间,将自己积储的针,瓶,灯,镜鉴,小鼎,葫芦等中低品秩法器统统催动甩出。

 “咻吱吱吱吱吱吱…”令人牙酸的爆鸣声中,打头三即刻被炸作糜,寻常修士穷尽一生也未必能炼化的器灵,就这样被陈琰当做火蒺藜丢出杀敌…可还没等她为自己的豪奢行径心痛,阏罗剑修们已重整攻势,再度聚拢掩杀上来。

 当先冲在最前的是一名身上涂彩的雄壮男子,一瞧便是北地的獩貊野修,陈琰知道这是比不敬皇天的东夷诸族更野蛮的边鄙蛮子,但此人身上威势凛然,倒确实令她不得不重视。

 尤其是他周围护卫随侍的几人,虽然隐约因阵法与面攻势的阻隔而跟不上其人动作,术法挥斥间却能明显看出呼应之意。

 若是让几人合作一处,定然又是一个棘手的强敌,陈琰没多思索,那几人的实力与当头的獩貊蛮子有明显差距,或许下一刻便会被剑阵直接斩死,但克敌制胜这种事情,难道可以寄希望于敌人的贫弱吗?

 眨眼之间那獩貊蛮子已然冲至眼前,他在左右掩护下硬闯过剑阵封锁,身上已如浴血一般,但仍呼喝声如雷霆震耳,脚步中劲力如山。

 陈琰二话不说纵身出阵,轻轻一招间玉剑落入手中,剑光化作一道长练横扫而去。獩貊野修大声咆哮,手中长刀当头劈下,但陈琰已然自他身边轻巧掠过,在那被他落在身后的几名随侍面前。

 这些阏罗人也未料想她会如此悍勇不惜性命,一时间竟无力应对,玉剑翻飞间便被斩杀殆尽。

 陈琰没理会那回过头来怒而追赶自己的蛮子,这等只知修锻体魄的蛮子真如其族人一样鄙蠢陋,她直接御风而起远远避开,使云袖强以修为震开一波攻击,直直冲进了东夷修士的阵地当中。

 这些修士为了给东夷同盟的凡俗军士让开送死的道路,大多御器滞空,仅以道诀术法与联军修士相抗,全然是依多成势,得对手无法离开云弥飞舸周遭阵法,并无丝毫护身的准备。

 陈琰猝然出阵搏杀,许多修士尚来不及催动钟罩法衣应对,便直接在错身而过间被她斩飞了头颅。

 “青山狗!”她听到身后古怪强调的大吼“青山狗没胆吗!”陈琰这些天本也听了许多凡夫俗子相互喝骂的鄙之语,本想回敬几句,但三丹田各自钝痛,提醒她自己的状态已不允许随便做这无谓行径。

 昨夜斗法已将她体内真元榨出十之七八,若非云弥舸此处实在捉襟见肘,师长有一味按兵不动,她理应在多休整几刻,平复气海的…可眼下哪还顾得上这些!

 甚至来不及拭去额角渗出的虚汗,上青氏女修咬紧牙关,勉强再接连递出十剑,在东夷修士中冲杀一阵,代价则是右肩空门大开,被削出一蓬瑰美血花,好痛!她意识到这些人已然反应过来,开始试图用各式宝物术法束缚自己。

 正当此时她御风而起的那一口气已然微末,陈琰借最后一剑之势翻身跃上她本命灵剑,向着高空冲起,正巧避开一张烟雾缭绕的大网。

 未完全恢复便投身战场厮杀已让陈琰身心俱疲,但一时间其神智却前所未有的清朗,她在高空之中捋顺隐约震的气息,然后准备自天而降,再斩杀几个悖逆皇天的僭越狂徒。

 但此时她瞥见了一个奇怪的情景,那个獩貊蛮子,他先前无法追赶御风而起的陈琰,此时却也再没有去攻打云弥飞舸周围的防线,他呆立在原处注视着东方。

 手中长刀不自觉地掉落在地,连远处剑阵的攻击落在他身上也毫无察觉,不过那些剑光到此已然微弱,只不过是斩伤他的皮,溅起一些血花。

 陈琰下意识地要回头顺着他的目光东望,但在那之前…“至尊出阵了!”那貊狗子忽然喊道,他声音虽大,但在万军之中却也转眼便被冲而去。

 但这一声呼喊却清晰地传到了陈琰耳中,她震惊地看着那身高七尺有余的獩貊人跪地顿首,像是在痛哭,又如狂喜一样嘶嚎,而从这向西望去,代军以及在青山号召下为其而战的联军反应则更加明显,有一瞬间他们似乎都迟疑了,不安地面对着东方的天空,似乎那本应进攻的方向已经展示出了他们奔向毁灭的末景,似乎有窃窃私语声像轻风一样掠过,却又终究只有一片寂静,恐惧和退缩沉重地盘桓在他们头顶,如青天一样笼罩四野。

 但这一刻并不真的存在,至少没有任何人能够抓住这转瞬即逝的一刹那,陈琰耳中还留存着那一声嘶哑的呼喊,那獩貊蛮子肩头出的血还在拉出第十七颗血珠,为东夷人的战鼓所震撼的大地还在颤抖不已,然后天崩地裂一般,所有修士都坠向地面,像是雨点一样落在万军之中,引得人马争相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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