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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満心唯后怕
 这绝对不是自己这个天才剑仙软弱了,绝对不是因为怯懦!对,就是这样的,他的恐惧不是因为害怕无能!眼前之人穿心不死,贯眉复生,已非人力所能力敌!他的败没什么好屈辱的,他应该活下去!

 于是他泪面,捶顿足,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头皮都磕破了,哀恸哭求:“太子,太子饶我狗命,太子饶我狗命!我什么都会做的…”

 赵淯没去管他,拦抱起母亲,一步步地回家,可他能回那个家呢?风声中,留下了这位可汗的最后的命令。

 “按照原本计划,将山下宗门之人围杀至死。玄女门不必留了,楚逸去门上下老幼,留作把柄,扶为武林盟主。”血弥漫中,侍从们于往常一样遵循着长生天主无情的命令。

 楚逸则面色煞白,他做不到的,他是行事刚正不阿的正道大侠,他是立志传名江湖的潇洒剑客,他是惊才绝的少年天骄。楚逸一天之中见识太多远超他三观的狠毒算计与血腥场面,本该有着远大前途的俊郎少年,经此一遭,剑心破碎,美玉蒙尘。

 “恭贺可汗马踏天山,一统江湖!”花明澄神色激动,手舞足蹈,但旋即发现不对,他尊敬的可汗现在神色麻木。

 “可汗?可汗?!”花明澄跳到身前,晃晃手,赵淯没有理会,只痴痴呆呆地紧搂着美人冰冷的尸体,自回来起就一连好几天没有放开,好在全小渔已经证了玄女仙体,身不腐,面如新生。

 花明澄懊恼,这可汗也太痴情了,至于么?不就死了个妾,统一天下后要多少有多少…额…好像不对,这全皇后好像还是可汗的生母…男子几番思索起来。

 忽然问道:“可汗,若想救阏氏,不防问问玄女派的人…”提起全小渔,赵淯才稍微有了动静,这少年苍白的嘴动了动,嘶哑道:“我拷问过了,门中典籍也翻了个遍,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喑哑的声音吓了这位魔教教主一大跳,就算他这个外人也听得出少年语句中沉沉的死气,一向草芥人命的魔首,不得不蹩脚结巴,内心揣揣安慰道:

 “可…可汗…保重身体…阏氏在世也不愿见到你这样子…斯人已逝…还是早些整理好遗物…入土为安…”这话没人敢劝,只有并不太熟悉赵淯性格的花明澄冒冒失失说了出来。

 果然,少年瞬间面目狰狞,直接掐住花明澄的脖子,恶狠狠地骂道:“她没死,闭嘴!”花明澄被擒住几乎窒息,但没有还手,因为他确实忠心。

 男子心中哀叹,真是忠言逆耳啊…老可汗怎么选了痴情种子继承,一点明主之相也没有!“等等…”赵淯忽松开了花明澄的衣领,猛然醒悟:“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送…送阏氏入土为安。”“不是这句!上一句!”“整理好阏氏遗物…”“遗物?对,就是遗物!”赵淯终于舍得松开尸体,起身在柜间找出一玉盒,他激动地打开盖子,取出一枚大丹,喂给了全小渔,好似宿命一般,间隔十年,他亲自将心送还给了母亲。

 他本就是她生的,她能为他舍弃一切,他亦是如此。***全小渔自幼在家中便没有什么存在感,云中全氏的家世实在太大了,大到故旧子弟遍布九州,家中代代出太守,云中道节度使也一直把控在全氏手中,形同私国。

 但奈何上代家主毅勇忠烈,三王之中得罪了越王,越王引胡人南下,命他放开边防,他只回了四个字…“恕不奉诏”于是南北夹击之下,全氏门被破家尽灭,全小渔的父兄早早躲在南方,免过了这一场灾劫。

 全小渔的父亲每夜梦到这一幕,都呲目裂,泪水淌不止,过了两年,令他欣喜若狂又遗憾万分的消息传来。

 胡人宰猪,越王暴毙,头悬镐京三,三河七道共反,无数义士揭竿而起,把胡人如猪狗一般赶回草原,他亦率军进抵云中道,为国守门,借此光耀门楣,重建云中全氏。

 可实在是缺乏人手,哪怕几个兄长都出任地方,做得有声有,也还是不够,最后就连她也被派去玄女门,家中想要她也做出一份事业来。

 毕竟全小渔再没什么存在感,她的身份也是全氏嫡女,就这样,年仅六岁的全小渔与父母告别,被送去宗门。

 她童年都是在天山度过的,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全小渔也是一样的,自幼便听话,因为她明白父兄的苦衷,明白他们想要洗刷家族辱的执念,她觉得自己也该出份力,至少不能不懂事。

 那年全小渔八岁生辰,是梅花四落的时节,全小渔走在天山雪亭里,孩童模样的她很是严肃,板正着身子规规矩矩坐在亭子里。师尊比她还矮,但老气横秋地抿着一口温酒教训道:“小渔儿,家中将你遣来,是为重振门媚,你怎可懈怠。”

 “姥姥,小渔儿没有懈怠。”孩童连忙站起来,保持着端正的站姿,双手垂在身侧,睁着大大的眼里,有着一丝紧张。

 她从小就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连童姥也心生怜爱,不忍过多责备:“姥姥可瞅得你院子闲时养了两尾锦鲤…罢了,且好生修炼,过些日子引气入海,你可得争气。”

 “是,姥姥”全小渔攒紧袖中的小拳头,乖巧垂头道歉,遵循长辈的教诲,后来全小渔将其放归到天生池水中,鲤鱼复死,她没有哭。

 春风得意的会试上,验为天山第一的灵资,她没有笑。全小渔并没有什么执念,她只是很听话的一直生活。长老们倾心培养,她也就掌一宗之门,尽心回馈。

 当了皇后,她亦全力回馈家族,后来有了孩子,她捧着襁褓中丑丑的小不点,有些嫌弃,但更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

 “应该和养鱼差不多吧?”全小渔这样思索着,旋即又被自己幼稚的心逗乐了,可她心底觉得还是差不多的。毕竟赵淯从小就不爱闹腾,和锦鱼一样乖巧等着她喂食,每次换布的时候,也和换水差不多。

 他无忧无虑地陪着她,她倾心养育着他,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可她想差了,那场玄女祭会上,长辈们同以前一样为她好,要她听话,要她活下去。

 但她这次没有再放归锦鲤。睁开眼睛,全小渔看到了她生的宝贝,少年正趴在边,眼神憔悴地注视着他。

 全小渔在这一瞬间,看到面前人惨白的脸色突然红润,少年舌张合,似乎想说些什么,猛得起身,又小心坐下,只抓住母亲的手。

 “以后…以后别自作主张…”儿子紧撺于她手腕上的五指颤抖着,令全小渔也能明了这少年此刻的心绪,女子内心深处升起暖,缓缓应了声。

 “好。”赵淯不管不顾,上前拥住母亲不肯放,他说不出什么责难的话来了,心唯后怕,泪水自他脸上滑落,在妇人怀中晕开润

 全小渔这才慌了神,明白自己此前瞒着儿子一个人去天山是错极了,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赵淯哭过,赵淯小时候向来都是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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